凌雁南仿佛對這詭異萬分的氣氛沒有半分察覺,依舊笑笑鬧鬧,開席沒兩分鐘就蹦到了陸景和身邊,還和他同吃一席,任千秋月怎麼瞪都當感覺不到。
沒過一會兒,陸景和另一邊又被老父親不動聲色地占據,於是千秋教主徹底被邊緣化,扭頭甚至看不見陸景和的頭髮絲。
充當侍從的兩位玩家感嘆著千秋教主這點家庭底位,線下默默動了動,一左一右占據了陸景和身邊最後的空隙——開玩笑,頂級經驗席哎!陸先生吃不了多少,幾大門神更是一口不動,陸先生又默許了,不蹭是傻瓜!
價值萬金的香料緩緩燃燒著,艷麗的火星明明滅滅,淡色的煙霧籠罩了偌大的宮殿,遠遠望去,恍如鬼蜮。
清音陣陣,歌舞靡靡。紫紅衣袍交錯,推杯換盞笑容晏晏,恭賀之聲不絕於耳,各人心思都藏在熱鬧的表象之下,不得盡顯。
頭痛愈演愈烈,眼前的一切都旋轉起來,恍惚之間,群人如惡鬼。
「咣當!」
巨大的碎裂聲響起,紅木鑲金的桌子被一把掀翻,珍貴的菜餚流了滿地。
場中眾人驚慌失措,目光四處搜尋,似乎在看到底是誰在這種場合醉了酒,竟然發起了酒瘋,卻無一人上瞟哪怕一點餘光。
「嗤。」
世間最尊貴的女人的嘲諷昭然若揭。
大太監急急忙忙撲上去扶他尊貴的陛下,袖口淺淺劃出一抹寒光,直擊帝王心頭。
隨著叮一聲脆響,寒鐵折斷,然後是咔嚓一下,骨頭斷裂的聲音。
風光無限的大太監歪著脖子倒在地上,眼中陰毒與驚喜交織還未來得及擴散,便已無神。
「拖下去。」
帝王冷冷道,似乎並不為被從小到大的忠僕背叛而傷心。
機靈的小太監已經成了地位不遜於師傅的大太監,低眉順眼上來頂上了位置。
於是一桌新菜上場,歌舞依舊昇平。
凌雁北酒至唇邊,溢出一聲輕嘆。
這麼好的棋子,可惜了。
蠢貨。
就這麼等不及。
帝王的強大明明白白現於人前,提醒了無數人這位曾經的豐功偉績。
於是死一般的寂靜蔓延開來。
帝王不言,歌酒不停。
酒菜過半,走流程的唱禮成為了場中唯一的聲音。
新任大太監的聲音略顯稚嫩,可一字一句十分流利穩重,仿佛是提前做過準備的樣子。
「廣威將軍獻百獸圖一張——」
「安南王獻白玉如意一對——」
「平陽王獻……」
「……」
「長安公主獻鳳鳴琉璃盞一隻——」
凌北辰聽到這個,訝然:「長安這是從你母親那裡討了東西來送朕?」
他語氣溫和,像是世間最好的父親。
長安公主大大方方地承認了,撒嬌道:「對呀!母親說過,這琉璃盞您二位一人一隻,我給您湊一對不好嗎?」
凌北辰忍不住撫掌大笑起來:「虧你這丫頭想的出來,聽話只聽一半,梓潼也由著你胡鬧!這琉璃盞確實是我們一人一隻不錯,卻是一隻雕龍一隻刻鳳,豈有我一人獨占了的道理?」
「啊?那就是不能送了啊……」長安公主眨了眨眼鏡,委屈道,「這可怎麼辦呀,女兒沒有準備其他禮物了。」
凌北辰寵溺地搖搖頭:「你有這份心便是最珍貴的禮物,還要什麼其他。」
長安公主立刻高興起來:「謝父皇!」
凌北辰帶著殘留的笑容笑容轉頭,道:「丫頭胡鬧,阿瑤,我回頭再讓人把東西送回你宮裡。」
謝明瑤被侍女伺候著舒舒服服吃了顆葡萄,聞言搖頭淡笑道:「陛下說笑了,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來的道理,既然長安送了,陛下收著就是了,如長安所說,成雙是美事。咱們又豈是差這麼一對杯子的?」
凌北辰仿佛全然沒聽出謝明瑤話中之意,不住點頭道:「阿瑤說的是,咱們一家子和和睦睦,何必在意如此小節。」他扭頭吩咐自己新上任的大太監,「回頭記得把西洋進貢的無色琉璃拿出來打個柜子,將這對龍鳳杯盞放進去,擺在朕桌前。」
帝王如此,朝臣們自然只有恭賀,一時間「父慈女孝」「齊家治國」之類的聲音充斥了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