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伯聲聽著他的辯解, 煌煌燭火下面色緊繃, 吐出兩個字, 「愚蠢!」
見江仲望敢怒不敢言的作派,他生出了火氣, 指著江仲望的鼻子喝道:
「早在新月出嫁之前, 我可曾提醒過你,讓你將那些亂七八糟的關系處理乾淨。同裴家成親,既是一場機遇,也是一場危機。只需要借著國公府的名頭, 就能讓江家在軍中的勢力擴大,大業可圖。所以我一再告誡你, 讓你收斂手腳、收斂手腳、收斂手腳!切莫在這個關節上出了差錯。楊家出事,還不夠你反省嗎!」
「我記得,所以我在一開始根本就沒有理會盧家的事!」江仲望被坑到都想直接吐血,咬牙切齒道:「可這次盧家出事的時機太巧,又不止有一人出事,幾家聯合起來找人。我怎知他裴延年,竟肆意妄為到這種程度!」
「所以我說你蠢!你可知當初裴國公府落魄到何種程度,兩年內三次掛白,全族縞素,只留下孀妻弱子,終日閉門度日。京城中多少人等著裴家失勢,有多少人盼著裴家從此一蹶不振,又有多少人如你這般輕視裴家。可你再看看如今的鎮國公府!看看統領在三軍之前的裴延年!再看看當初出言不遜的人家何在!
你當真以為他是什麼無能之輩,全靠聖上的扶持才走到今日!」
江伯聲氣得聲音都在打哆嗦,不顯年輕的臉上皺紋森然,「你可知,他裴延年進了東大營,就已經開始摸排軍中輜重支出!」
這句話徹底將江仲望嚇到,他直起身來,想說點什麼又難以開口,最後擠出一句話,「怎會如此!」
江伯聲懶得理會,在廳內來來回回踱步,思考這件事如何處理。
當時他借著楊家的問題來試探裴延年,便已經知道裴延年應該是盯上了江家。他不得已脫手手中的物資,以換得斷臂求生。可處理這些事總需要些時日,在此期間可以用徐氏作為牽制,等結束之後徐氏的財產正好用來填補虧空。
到時候神不知鬼不覺,旁人就算是懷疑又抓不到任何的把柄,能奈他何!
誰知道,在這個關鍵時候,徐氏要和離!
他生剮了江仲望的心都有。
徐氏不能和離,最起碼不能活著和離。
江伯聲想明白這一點,頓住腳步轉過身,看向江仲望,「你過兩日就去鎮國公府,將徐氏哄回來。」
「怕是沒那麼簡單。」江仲望也明白,徐氏這次是真的下了狠心。
「那你也要去,做足了姿態叫世人看看。就算是真的鬧到了和離那一步,你不同意,江家不同意,徐家不同意,她徐氏一人請求和離又有什麼辦法!」
江伯聲目光輕飄飄落在白鶴延年的地毯上,語氣也如雪花般輕飄飄地落在室內,「再者說,她一個婚前失貞的女子,我江家容忍她到現在,她又有什麼臉提出和離?」
江仲望渾身一抖,「可是她確……」
「她是否貞潔,你這個夫君說的還算不上數?」江伯聲眉頭挑高,笑了出來。
——
徐氏從盧家出來,就直接昏倒了。江新月立即讓陳大夫過來診斷,等抓了藥熬好之後餵徐氏喝下去之後,便一直留下來守著。
「先回去休息,岳母現在需要修養,你在這裡守著也毫無用處。」
「我心裡難受,想在這裡呆一會。」江新月理智上告訴自己,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對的。江家是虎狼之地,徐氏留在那裡早晚會被吞沒掉。
可真的當事情發生,她強逼著徐氏親眼見到這不堪的一幕傷心欲絕的神情時,心裡又開始不好受,懷疑自己的方法是不是過於激烈。
而且她還有一層擔憂,「江家不會同意和離的,就是告到京兆府,只怕又要拉扯。我這心裡總是不安,覺得江家又要鬧出什麼下作的手段。」
她問裴延年,「你可知道現在的京兆府府尹是誰?我想著能否提前約一約,真要是上告,也請將此案提前,免得拖拖拉拉不知道要多久。這事還是要快刀斬亂麻,我娘不是什麼剛毅的性子,我怕後面別人說兩句,她自己又原諒了。」
「原來的府尹是張凡忠張大人,不過他今年致仕。新府尹不是京官,而是從外地調任回來,要等年後才進京,現在也找不到人。」
裴延年聽人提起過,「京城官外放很是簡單,但若是從地方調任到京城卻不簡單。據說新任府尹姓項,出身姑孰,並不算當地望族,能調任回京城政績也是實打實的出色。這樣的人怕是不好攀談,再加上無熟人引薦,不一定能成功。」
「姑蘇項家?壞了,不會這麼巧吧,你知道他的姓名嗎?」
「怎麼了。」
「我娘曾被徐家託付給友人,同樣是姑蘇項家,臨走時鬧得很崩。這麼多年來,除了節禮並無其他,印象中項家老夫人離世時,我娘曾回過一趟姑蘇。」江新月努力回想著,卻沒什麼印象,只記得,「項家的舅舅名叫平生,我聽我娘提起過一次。」
裴延年神情複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