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真要是說起來, 她自己也算是裴延年這種性子的受益者, 也受到了很多的好處。
這麼想起來, 她又覺得自己對裴延年好像確實也沒那麼上心。可怎麼樣才算是上心呢, 她也想不明白,覺得沒有什麼比人與人之間相處還要複雜。
要是所有感情上的問題都能夠用非黑即白來回答就好。
就比方說她小時候要是能很肯定地說徐氏一點也不愛自己,那麼她也不會那麼糾結, 反反覆覆將自己的心放在鋼索上被拉扯來拉扯去, 不停地驗證著愛不愛的問題。
又比如說此時此刻, 她也沒辦法確定自己的心到底是什麼。要是真的能拋棄一切顧慮,全身心地對裴延年好, 兩個人的生活未必就差了;要是能狠狠心, 能保證自己對裴延年沒有一點感情,也不必整天在這裡想有的沒的。
大多數時候,人的痛苦都是來自於選擇。
坐了一會之後,她就準備回去, 恰好撞見長嫂身邊的周嬤嬤從垂花門進來。
「周嬤嬤,你怎麼去了前院?」
周嬤嬤低著頭, 恭敬地回話:「莊子上又送了一批新鮮的牛羊肉和青菜來,廚房那邊的嬤嬤不在,老奴路過時就幫著去收進來。」
她適時地側過身,露出身後被幾個下人抬著的籮筐。前面的兩個籮筐里裝著肉類,上面用油紙將籮筐口包紮好,後面四個籮筐裝著各種青菜,最上面一層還沾著露水,都是新鮮的。
顯然周嬤嬤沒有說謊。
江新月點點頭,示意她先回去,自己帶著人繼續往回走,走著走著她就覺得不對勁了,猛然回過頭來看向周嬤嬤遠去的身影。
懷遠侯府大張旗鼓站出來捐藥,皇帝更是不吝嗇賞賜,在朝堂上大加誇讚懷遠侯江伯聲的仁愛之心,並令他暫領光祿寺少卿一職,一躍官居從四品。
這可是從四品,哪怕並不算什麼要緊的部門,也是多少人奮鬥了大半輩子也觸不可及的位置。
一下子,戶部捐贈藥材的人都直接排到了巷子口。
這殺得所有囤積藥物的家族措手不及,哪怕他們再怎麼調控,京城中的藥價也漸漸穩定下來,甚至要比之前的價格更低。若是此次的成本都是用閒錢,藥物在手中耽擱了兩年虧了點本,最起碼沒傷筋動骨。可這次不少人家想趁著京城混亂大撈一筆,借了不少銀子去收購。突然來了這麼一下,幾乎就是血本無歸。
可縱然藥材充足,可京城中的疫病還沒完全控制,鎮國公府依舊管控得很嚴,見了外人之後要在單獨的院子裡住上幾日,確保沒有問題之後再回到後院繼續當差。
周嬤嬤是長嫂身邊的管事嬤嬤,就算是廚房需要人去同莊子上來送食物的人交接確保數量,也都不會讓她親自去走這一趟。
也就是這幾日裴延年回來了,不時需要進宮,回來之後自己喝藥、熏藥一整套,她習慣了之後差點忘了府里還有這樣的規矩。
「夫人,怎麼了?」青翠問。
江新月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同身邊的十二說:「讓硯青悄悄地去前院問問,周嬤嬤和誰接觸了,又說了些什麼。」
硯青調查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結果就送到她的手裡。
周嬤嬤確實沒有說謊,今天到了莊子送食材的日子。廚房負責採買的嬤嬤早上突然開始發熱,急急忙忙去陳大夫那邊看診,發現是虛驚一場後也沒敢鬆懈,直接回去休息。周嬤嬤是臨時被請去驗收,同莊子的人也沒有直接接觸,簽了字給了賞錢就讓人走了。
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難不成真的是自己多疑?
「夫人覺得周嬤嬤有問題?」十二見她始終愁眉不展,出聲問道。
「也不是覺得她有問題,就是自己有點想不通。」
江新月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覺得自己像是忽略了什麼重要的信息。她暗暗地告訴自己不能心急,開始一點點回想有關於長嫂邵氏和周嬤嬤的舉動來。
她原本嫁入鎮國公府的時間就不長,再加上鎮國公府大而住在裡面的主子太少,在疫病之前同其他人都是點水之交,互送兩次禮物之後沒有其他的交集。她就只知道長嫂邵氏喜歡禮佛,在自己的院子裡設立了小祠堂,每日都要拜拜。可能是修佛的人都比較隨和,她很少懲罰身邊的人,裴家也沒有一個下人說過一句邵氏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