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端遠道:「『繡工』的繡,因我這姑奶奶最喜織布女紅,才取了這個字,只可惜也只敢在背地沒人的時候偷偷跟祖父這般喊他。」
顏元今挑了下眉。
有意思……呵,這小字真是有些熟悉呢。
老爺子繼續道:「第二年,祖父的孩子也出世了,他為讓其長姐開心,便將家父的名號也取為了繡字,只為能讓這個名字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陽光下,並直言他的孩子便如同姐姐的孩子一般,也算是給了她一些安慰。」
「祖父言,後來他與姐姐訣別,徹底返回族中,並依諾誆騙族長月阿柳已死,等過了兩年,再回顧家打探,才得知,原來在幾月前,我那姑奶奶便已鬱鬱而終了。屍體不知埋在何處,他並未尋得,只暗中發誓此生再不願踏入顧家那令他厭惡之地,也不會承認顧家與他有任何聯繫。」
言盡時,在場數人許久沒有作聲,似乎仍在對這往事愕然之中。
李秀色最先道:「所以、所以自顧家如今的曾祖父母那一輩,便全是、全是月阿柳的後代?那顧雋……顧雋豈不也是她的血脈?」
雖不知她口中顧雋是誰,但辛端遠仍點了點頭:「可以這麼說。」
顏元今冷哼道:「難怪那日我在顧家翻看祖籍畫像時,發現顧氏高曾祖父母樣貌一般,到曾祖父那一輩,卻生得臨風玉樹,原來是隨了母親的美貌。」
李秀色奇道:「可是既然那顧小少爺遺傳了月阿柳的上好容貌,顧家公子難道就未曾發現二者相似?」
辛老爺子道:「這一點,我那姑奶奶自也想到了,她從外歸府後,臉上便整日畫著一些斑點,謊稱是瘟病後的遺留……」
他語氣頓了頓,瞧李秀色一眼:「同姑娘臉上那道一般,或許要比你更甚罷。」
李秀色一愣,下意識摸了摸眉毛。
「顧家上下定不會對一個面上染了污垢的人有多注意,顧家公子更甚,他沉浸在得子的喜悅中,哪回在意孩子長得好看還是一般?更不論還未等孩子長大長開,我那姑奶奶便已故去了,想來那顧公子怕是早忘了她原來長什麼模樣了罷。」
語畢,又是一聲長長嘆息。
李秀色心中也難受至極,忽而又想起什麼,問向顏元今道:「那日看顧家祖籍冊時,我和小道長等人也在場,為何我們卻沒發現畫像異常?」
顏元今懶洋洋道:「大抵旁人都沒我以貌取人罷。」
「……」
李秀色心說這廝對自身認知得還挺深刻,卻還是「誒」一聲,道:「世子怎能這般說自己。」
顏元今睨她一眼,忽而哼一聲:「誰讓本世子眼裡素來容不得醜人?」
李秀色忽覺脖間發涼,深知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再不敢吱聲了。
第52章 下雪
辛氏父子在一旁卻睜大了眼睛。
若他們沒聽錯, 方才這小郎君自稱的是世子?兩人瞧顏元今一眼,雖萬般驚訝,卻也沒有出聲。
廣陵王世子則是看著被嚇得縮了縮脖子的紫瓜, 哂笑一聲, 繼續回正題道:「難怪顧家上下都歷經怪事, 原是祖上亂來了這麼一遭。」
又道:「想來顧雋那妹妹便是因她竟生的與自己這真正的高曾祖母年輕時最為相像,才以至於被這東西染上的怨念最深,便也最為病重。」
李秀色又將脖子朝前探了探,不解道:「蔭屍見自己後輩長得像自己,不該高興麼?為何還……」
靠在床邊的辛老爺子搖了搖頭:「越是相似, 便愈發會提醒她回想起昔日往事,叫她心有不甘, 無盡憤恨……以至於, 走到如今這地步。」
李秀色稍怔, 忽想起喬吟曾說, 顧茵茵年初因顧家老太太去世後才回了祖宅一直住著,頂著這張臉,每日與那地底的棺材「朝夕相處」,怕是這般才漸沾上了重疾。
「當年她雖同意將孩子贈出,但想來至死都帶著怨恨與遺憾罷。」她喃喃道:「原來……這便是她的怨氣所在啊」
話音剛落,忽聽門外傳來一聲尖叫,似是誰在外受了驚嚇。
辛紹磊聽出那聲音,急道:「是辛柔!」
他眼下在床邊攙著辛老爺子, 並不方便起身, 李秀色忙主動道:「我去看看。」
說著,便繞過里臥,行至門邊, 然而方拉開門,動作卻忽滯在原地,直愣愣地看向前方。
方才在屋內不覺得冷,開門時卻覺一陣寒氣逼人。
天下細細密密下起什麼,乍一看似雨,瞧仔細了,才發現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