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一片死寂,兩個人分別坐在長椅的兩邊沉默了許久,賀瀾才啞著嗓子道:「剛剛小頌在這兒,有些話怕他受不住我就沒說……醫生說了,雖然阿恪現在的生命體徵逐漸穩定,但仍然沒有恢復意識,還是處在危險期,如果因為當時的心臟驟停導致腦部缺氧時間過長,他的腦功能可能沒辦法恢復,也就是說,最壞的結果是腦死亡。」
余笙低垂著眼眸,眼角泛著晶瑩的淚花,嘴角露出一起傷感的笑容,仿佛沒聽懂賀瀾在說什麼一樣,篤定道:「他會醒過來的。」
在第二十四小時重症監護後,蕭恪被轉入了普通病房,家屬終於被允許探視。
「心源性猝死是一種突發性極高的疾病,搶救的黃金時間僅為發病後的四到六分鐘,幸好你們在這段時間內採取了正確的急救措施,大大提高了患者的生存機率。」醫生在病房外跟幾個人大致交代了一下目前患者的情況,「這段期間患者需要留院觀察,如果他能清醒過來,就沒什麼問題了。」
本來初頌聽著前半句醫生的話,還以為蕭恪完全脫離危險正睜大了眼睛連連點頭,結果醫生突然又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把希望寄托在了蕭恪自己能不能醒來上,頓時整個人都差點癱在了賀瀾懷裡。
「你要是受不住就給我回家休息去,別到時候蕭恪的事情還沒處理好,你就先不行了。」賀瀾皺著眉,嚴肅地把初頌訓斥了一頓,又對余笙道,「弟妹,你別太擔心,吉人自有天相,蕭恪他可捨不得就這樣撒手人寰。」
余笙只是
輕輕地點點頭,沒表露什麼太崩潰的情緒,只是道:「我想多陪陪他,你們請便吧。」
「哎嫂子——」
初頌剛向余笙轉身進病房的背影伸了伸手,就被賀瀾從後方捂住了嘴巴,整個人直接被拽去了走廊。
「瀾哥你幹嘛呀!我不是想添亂,你也看到了嫂子她趕飛機過來,熬了這麼長時間,臉色都慘白成那個樣子了,現在還堅持要給蕭哥陪床,要是把身體熬壞了可怎麼辦啊!」
「她的脾氣跟你蕭哥如出一轍,決定了的事情誰也勸不住。」
賀瀾沉沉地嘆了口氣,目光朝病房的方向望過去,有些泄了氣。
「如果真的是生命最後一刻,他也一定希望陪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是她。」
「呸呸呸!」初頌連連拍了賀瀾三下後背,擊擊重拳,「別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大家都在為蕭哥祈願,都在等待一個真相!」
「你倒是提醒我了——」
賀瀾一手牽制住初頌,一手掏出手機,翻找著聯繫人列表撥了通電話。
「嗯,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所有文件都保存好,不要給他們銷毀證據和顛倒黑白的機會……他還沒醒,有什麼消息我們隨時溝通。」
「瀾哥,這個時候你給誰打電話啊?」
「別廢話了——要麼給我謹遵醫囑回家休息,要麼給我打起精神準備輪班,成天咋咋唬唬的吵得我心煩。」
說罷,賀瀾就丟下初頌轉身就走。
與此同時,余笙一個人陪在蕭恪的床邊,望著許久不見的丈夫,一時間百感交集。
蕭恪的身上被插滿了管子,整個人消瘦了一圈,他靜靜地躺在那裡,神態無比安詳卻又那樣陌生,仿佛兩個人分隔了不止幾天、幾周,而是幾個世紀般漫長,漫長到她幾乎都認不出他的模樣了。
「你說你,是不是故意惹我心疼呢?」
余笙輕輕將蕭恪的手攥在雙手手心,方才在別人面前強裝的冷靜頓時蕩然無存,泛紅的雙眼浸濕了濃密的額睫毛不住顫抖著。
「太累了是不是?我知道這些年你一個人真的很辛苦,你想小憩一下沒關係,我陪著你,但你休息好了一定要醒過來知道嗎?我會一直等你,就像你默默等了我九年一樣不離不棄,我們會擁有一個很幸福很幸福的家庭,你很期待的對不對?你知道我在簽署家屬知情書的時候在想些什麼嗎?我們把生命賦予愛情,我們以愛情喚醒生命。」
余笙的熱淚順著蕭恪的手背滑了下來,可是處於昏迷的他卻感受不到任何濕熱的溫度,如果他能夠有所知覺,一定不會忍心自己心愛之人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他會從噩夢中驚醒,然後起身抹去她眼角的苦澀。
可惜,現在的他無法給予余笙任何安慰。
儀器的機械聲和吊瓶的點滴聲交替著,毫無感情地提醒余笙時間的流逝和可怖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