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書里說的哀莫大於心死的痛苦,葉嬋還未體會完全。她攥緊了自己的衣襟,這身皮肉包裹下的滾燙熾熱的心,還不甘心地撞擊著胸腔。
少女的心還未死,還有憤恨未盡。
葉嬋抬眸望去,密室的牆壁上掛著兩柄落灰的銀劍,劍鞘上的纏枝紋歲歲相繞生生不息,只是從未有人動過。
雖有寶劍傳家,但葉家向來不喜舞刀弄劍,而葉嬋是個例外。
自幼時起養花種草,沒能將她養成一個懂藥香的小娘子,製藥天賦平平,所幸山外谷家底深厚。
葉嬋相比於父親母親,不夠擅長此道。
家人又曾想將她養成彈琴品香的娘子,後來她自己翻書學了劍術。
封閉密室隔絕了一切聲音,葉嬋的眼神逐漸渙散失焦,她瑟縮在蒲團上微微顫動,仿佛等不到明日的天光。
唯有…能救自己的性命。
山外谷有一門禁術,名喚蟬息,傳言可令經脈重塑,功力大漲。
蟬息分為兩冊,谷中人可練上冊調養身體,後半冊則列為起死回生,只因練功者需以自身氣血為祭,燃燒壽數。且內力隨年月漸長,愈弱。
每逢十五,那人還需受到功力的反噬。氣血翻湧之際,則會痛不欲生內力全失。到最後,那人只會成為了一個形如枯槁的怪物。
苦蟬蟄伏十三載,只鳴一夏。數十年前,山外谷便無人再練此禁術。沒有其他理由,只是因為太不值了。
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值得拿命去換。
山外谷只剩一人,她沒有選擇,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
同是風雪交加的那年,葉嬋下山尋人無功而返。
她帶回了一個十四歲的少年,給他取了一個難字。這世道這麼難了,哪裡還有什麼好路可以走。
蟬息的反噬讓她不敢在谷外久留,山外谷再次瘴氣瀰漫,與世隔絕。
江湖似乎無人還記得山外谷這個名字。
無家可歸的葉嬋帶走同樣無家可歸的沈難,兩人也算殊途同歸,帶少年上山那一刻,葉嬋沒有想那麼多。
心軟是江湖人的大忌,她沒懂,
一個人關在密室里的日子讓葉嬋忘了很多滋味。
收徒只是為了一個正當相處的由頭,她其實沒有好教沈難的,山外谷的那些書也都沒了。
葉嬋帶著沈難住進了山上從前荒廢的竹屋,還好屋子地基沒爛掉,蓬草頂沒塌。
天寒地凍的冬日,兩人日日枯坐在竹屋,連多兩床被子都奢侈,沈難冷到要用蟬息的內力取暖。
終於有一日少年忍不住,他要離開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十四歲的孩子連吃飽穿暖都做不到,憑什麼要在山上陪著一個清冷的師父。
她又不教本事,也不愛說話。
沈難出逃那天頭也沒回,他被捉回來時也一聲不吭。師徒之間沒有話講,如同剛認識的陌生人。
日子重複地過,這個冬天仿佛沒有盡頭。
逃跑的次數多了,師徒兩人也漸漸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後來沈難被捉回來時,會抓點兔子挖點山薯根莖回來烤著吃。
陣法走不出,瘴氣不慎會弄死人,他一個人漫山遍野地亂走,葉嬋也不管他。
臘月前鹿邑有集市,沈難好不容易能從山裡出去了,坐著牛車的師徒有一搭沒有一搭地說了一路的話,滿載而歸的兩人之間頭次有了煙火氣。
沈難傻傻地摸著額角結痂的疤痕,「師父,你為何要收我徒呀?」
葉嬋的心一咯噔,這個問題她也不清楚。她望茫茫的雪,「因為你也沒家了。」
沈難不懂,「我...也沒家了。」
他心裡難過卻沒有說出來,「但我有師父呀。」
葉嬋一頓,她垂眸不語。
這個少年是個白痴,前塵舊事都忘了,而她也是個壞人。
到此刻葉嬋才明白,冤冤相報何時了,人命債是還不清的,無辜者沒有罪過,是非已然說不清對錯。自己無力的怨恨,不過江湖一隅。
她對著沈難輕聲道:「我是個不好的師父。」
風聲糊了耳朵,他沒有聽清,「師父,你說什麼呀?
她心裡又重複了一遍,「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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