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鬆開指尖放了樹葉,那樹葉飄然隨風掠去,涼風拂過,一如當時春獵之中,渾身冷寒的顫慄。
白御卿衣袂飄飄,白玉一般的衣服隨風而飄,勾勒出勁瘦的腰肢與肩寬腰窄的身材,他手執玉扇,眼眸狹長潤澤,宛若玉仙下凡。
風捲起飛花,飛花掠樹影,又掠過他眉眼。
獨孤鶴的薄唇突然發顫,只覺得胸口鼓鼓震動,突然啞聲道,「待孤,登上帝位……孤許你萬貫家財,食邑萬戶。」
當今天子正值壯年,如何也該不得他來說——待他登上帝位。
如此大逆不道,哪怕是太子,也會惹得帝王忌憚。
可他就在他面前說了。
白御卿突然一頓,唇角略微扯出笑意,眼眸卻帶了一絲深沉的晦暗。
……這算是,好兄弟嗎?
可。
他略過遠處陸煜行的身影。
黑衣的少年肩寬腰窄,倚靠在牆上,凌亂的墨發束起,晦暗的雙眸直直盯著二人,看不清表情,平添深深的壓迫感。
……獨孤鶴登得上帝位嗎?
他的雙眸和承諾如今如此真摯,白御卿甚至能看見他手背繃起的青筋,似在壓抑著情緒。
然後他扯起摺扇,遮住了自己的唇角,也遮住了那抹略微揚起的苦澀笑意,略微垂下的睫毛顫亂,像是振翅的蝶。
「……鶴奴,我不要那些東西。」他說。
一旁的獨孤鶴還在解釋,「如今形勢動盪,刺殺案未結,不便行賞,待案結孤定會稟報父皇賞你救駕功勞——」
「我想讓你,往後好好活著。」
他略微嘆了一口氣,打斷了獨孤鶴的話,尾音似乎揉碎在風裡。
隨後又隱下情緒,一瞬揚起眉眼,唇紅齒白,輕笑道,「臣剛剛逾矩了,殿下可要與臣小酌幾杯?」
「……好。」
獨孤鶴怔然。
二人的背影離去,倚靠在牆上的陸煜行緩慢垂眸看著自己的手心。
他修長骨節分明的手似是養好了,沒了往日的凍瘡,手心的繃帶卻滲出淋漓的血,打濕了手心,陸煜行略微抿了抿唇。
隨後「嘖」了一聲。
飽含冷意。
……
近來朝中動盪,寧國公雖然知道白御卿不愛出門,還是囑咐了他,莫要出門,可見局勢。
獨孤鶴為他斟了一杯清酒,見他抿了一口,薄唇染了些許艷的潤色,掩下眸中情緒淡聲道,「皇叔重傷,奄奄一息,昏迷了數日了,父皇大發雷霆,不斷追查是誰傷了他。」
白御卿不信。
他不信那個檀香壓不住血腥的男人能如此簡單奄奄一息,他指尖摩挲著酒杯,突然輕聲道,「殿下,小心他。」
[宿主,最好不要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系統幽幽道:[您的人設是蠢笨壞蛋惡劣倨傲小少爺哦。]
白御卿:……隨口談了一句而已。
他略微斂眸,隨後又道:都是哥們還不能閒聊了嗎?我就是討厭獨孤凜,所以讓好兄弟和我站在一邊,怎麼了?
系統沉默了一會兒:[好嘛好嘛。]
如此一失神之下,獨孤鶴卻輕聲道,「十七卿,孤……我知道。」
只是如今應好隱去了紅衣烈馬,當了指揮使,更是協著處理了幾樁刺殺案相關的案件。
此前李肆書是寧國公麾下,寧國公保皇黨,玄麟衛也算得上太子一黨。
指揮使換了——應好年少,他試過拉攏幾次,態度不咸不淡,恭敬平常,也不知是否聽了他爹的話。
太常卿啊……
獨孤鶴的眼神冷冽一瞬,又在白御卿看過來時,略微扯起唇角,他素來冷情,難得露出笑意,卻顯得有些薄冷扭曲,道。
「孤有政事要忙,但定會抽時間與你相聚,十七卿,那罪奴——若無事的話,便逐出府,孤會護他周全。」
十七卿將那罪奴迎入府中,無非是不想看京中眾人欺凌他。
如今時局動盪,誰人也想不起這個小小的低賤罪奴,趁早逐出府便好了。
他說會護著便會護著,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獨孤鶴雖厭惡陸煜行,也不會違背了諾言。
但白御卿搖了搖頭,啜飲一口清酒,感受著口腔中微涼的清酒潤過喉頭,帶來一絲清明。
「太子殿下,不必,他在臣府中老實本分,尋不得由頭將他逐出去,況且……」
太子與謀逆反賊之子罪奴扯上關係,也總歸是不好的。
獨孤鶴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麼,但看他表情淡色卻不容置喙,這才抿了抿,壓下了眸底一瞬對陸煜行厭惡的暴戾。
待送走了獨孤鶴,白御卿揉了揉額角,略微打了個哈切。
小酌之下,染了幾分醉意,也是不知不覺貪了杯,過了酒量。
白御卿本就不是酒量好的人,素來飲清酒,愛吃甜食,少飲烈酒。
狹長的桃花眸此時有些許朦朧的醉意,眼尾洇了紅,抿了抿薄唇,尾音染了幾分喑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