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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輸了。」

獨孤凜一怔,垂眸看向棋局。

就在他剛剛隨意說著話的時候,白御卿落下的那子已然定了輸贏,白色的玉石內斂溫潤,卻殺機盡顯,黑子輸得狼狽至極。

獨孤凜怔然片刻,隨後突然笑出聲來,尾音帶著沙啞的笑意,贊了一聲。

「世子果真慧極。」

兩年前隴北軍糧案,軍糧被層層剝削分瓜,送到隴北之時已然所剩無幾,恰正值蠻族入侵,隴北軍苦苦支撐,匯報給朝廷之時,聖上大怒,抄家無數。

但那年大旱,一時半會也填補不上空虛,卻是寧國公世子作了一首《盛秋賦》鼓舞了固守的商人和權貴捐糧才解了困局。

聖上有意授官,卻被寧國公世子以身體虛弱、纏綿病榻為由推拒了。

黑子被他硬生生殺盡了,獨孤凜也沒了剛剛挑逗倨傲的模樣,反而侍從端來一盤泛著晶瑩水珠,冰氣的荔枝。

離荔枝成熟的時節尚早,這荔枝飽滿泛著冰氣,未有一絲因冰窖儲存而生的暗沉蔫蔫,反而充滿生氣,顯然是費了勁保存。

男人修長骨節分明的指尖捏起一顆飽滿潤紅的荔枝,低喃道著,「這荔枝是前些日子太常卿所獻,嘗來清甜可口,世子嘗嘗?」

白御卿只是垂眸掃了一眼,未曾動手,隨後漫不經心道,「是嗎?殿下總說最厭甜膩之物,這荔枝倒是剝得順手。」

錦南太守私下進貢的含桃①被他丟了出去,又義正言辭道他最厭甜膩之物,還鬧到了聖上面前,絕了官員私下討好他的事,更得聖上寵信。

這句話聽著沒什麼情緒,卻也飽含嘲諷。

諷他最是——

他將荔枝抵在白御卿唇邊。

獨孤凜修長骨節分明的指尖掐破果肉,汁水順著白玉似的指節往下淌。

殷紅果殼在依舊沾染著水汽靜靜躺在冰瓷盤之上,時間宛若停滯一般,呼吸壓抑。

對上白御卿瞳孔緊縮的雙眸,他笑得唇角勾起,墨眉挑著。

「本王是最厭甜膩之物,但聽聞世子愛吃,世子嘗嘗?」

甜膩冰涼的汁水順著指節蔓延淌下,格外的漂亮。

是當今最受帝王寵信的容王,親自剝的荔枝,還送到唇邊。

這是如何的殊榮。

若是有臣子被如此對待,定會痛哭流涕,感謝容王近乎寵溺的器重。

白御卿鴉羽一般的睫毛輕顫片刻,略微垂下打下一層陰影。

他薄唇依舊抿著未動,看不見面前男人愈發深沉的目光。

只是想著——

你剛剛摸了棋子,洗手了嗎?

汁水都淌出來了,好髒,好噁心。

……他有潔癖。

「……臣不餓。」

白御卿這樣推拒道。

獨孤凜面上卻未有惱怒之色,只是飽滿的果肉輕輕觸碰了一下白御卿的下唇,隨後收回手,放到了自己唇里。

甜膩清涼的汁水在口腔里蔓延,他拿出手帕慢條斯理擦拭著指尖的黏膩,嗓音聽不出情緒,低沉緩慢。

「世子的《盛秋賦》本王看得透徹,世子天資卓絕,文采奕奕,贊聖朝,贊盛世,贊秋收,又惋惜秋短糧少,本王能看出來世子一番志向,卻鬱郁不得志。」

「大理寺少卿一職如今空缺,世子可有意?」

……你瞎說什麼呢?

哪裡看得出來他一番志向,卻鬱郁不得志,擱這做閱讀理解,亂套公式呢是吧?

他閒散多年,只作了一篇賦章,怎麼能看出來他天資卓絕?

他分明只為了拐彎抹角威逼利誘手裡有糧的商人權貴拿出糧來,鬱郁不得志,鬱郁不得志在哪裡你倒是說啊,你三言兩語止住,想必也瞎編不出是哪句鬱郁不得志了吧?

白御卿額角略微抽搐一瞬,看向獨孤凜笑盈盈的臉上愈發平靜高潔,執著白玉摺扇遮住唇,輕咳一聲。

垂下的雙眸帶著幾分破碎的病氣。

「……臣柔弱,咳咳,做不得官。」

他告辭得果斷,裝著病,輕咳著,獨孤凜再不願也得放人了。

臨走之前,獨孤凜卻還令人將府中剩的所有荔枝賜給白御卿。

獨孤凜舔了舔唇角,舔去那抹甜漬,墨眉卻蹙了蹙,隨後又舒展,「太甜了,本王不喜甜膩之物,盡數賞給世子罷。」

白御卿「嘖」了一聲,黃鼠狼給雞拜年。

他何嘗不知道獨孤凜的意思。

寧國公是保皇一黨,擁護太子,他道寧國公已老,做了錯誤的判斷,所以輸了棋局,不過是告誡他——選錯了路。

三年前的春獵讓整個朝堂動盪掃清了一輪,一些肱骨之臣被殺,又有新人頂替上去,兜兜轉轉,那些人卻暗地裡都有獨孤凜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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