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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自請卸去玄麟衛一職,赴隴北軍效力,哪怕從小卒做起!」

「……好好好。」

帝王輕笑一聲,問他,「你當真想好了?」

「你可知隴北是何地方?黃沙齧甲,朔風寒氣,百人出征也可只有一人還啊。」

可應好卻像是一團火,他的嗓音依舊沙啞,尾音卻明朗肆意。

「臣寧願馬革裹屍,也不願困死於槽櫪之間!」

好一個槽櫪之間,將自己比作了千里馬,這上京繁華,倒是將他困死了。

可偏偏應好說得認真,少年雙眸明亮,不見他爹已然氣得渾身發抖,帝王卻大笑出聲,「好!好一個人如其名的少年郎,應好改授雲烈將軍,三日後率軍赴隴北!」

聖旨落下,太常卿的身子也顫顫巍巍落下了。

紅衣將應好,雲烈將軍,三年來戰無不勝,少年英豪,一襲紅衣在戰場上燒得熾熱,與軍中新秀陸既白並稱軍中雙傑。

陸既白自三年前雲州城嶄露頭角,出身平民,在戰場上奮勇殺敵,鮮血換軍功,一路步步高升,被封為驍騎將軍。

禿鷲盤旋,寒雁鳴悲。

應好蹙眉看著面前血腥味濃重的京觀,每個人頭血肉模糊,死不瞑目,看起來怨氣重重。

他又蹙眉將頭轉向一旁倚靠著長槍,眉目俊美卓絕,幾分輕佻晦暗的黑衣銀甲青年身上。

「……何至於此。」

落日熔金,萬顱鍍血。

駭人京觀的血腥味近乎要將應好淹沒。

一旁的青年,銀槍插入浸潤著鮮血的土地中,他漫不經心倚靠著,身形高大,肩寬腰窄,軟甲裹著勁瘦的腰身。

近乎稱得上被細細雕琢的俊美冷酷五官丰神俊朗,雙眸略微興味眯著,嗓音低啞深沉,夾著幾分笑意,只道了一句。

「蠻族議和,這京觀,給聖上歌功頌德了不是?」

他抬眸看著京觀,唇角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似是在欣賞面前駭人的傑作。

京觀震懾外敵,表面上為當今聖上歌功頌德,炫耀戰威……

但如此盛世,並非茹毛飲血的亂世,終會是損了陰德,損誰的陰德……自然是當今聖上的了!

以暴昭暴,終自焚身,史書上總會記得一筆。

他一想到京中文臣口誅筆伐的墨筆就有些頭疼了。

「既白,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何至於如此張揚,再有些時日就要班師回朝,如此大張旗鼓……要惹人非議的。」

應好抿了抿唇,蹙眉想著回京後他爹該如何罵他了。

再加上這三年來,他爹寄來的信,他一次沒回過的仇怨。

不過……陸既白?

他的怨從何而來?

一個平民小子,從底層奮鬥到如今,不該贊當今聖上賢明以軍功論賞嗎?

……陸既白?

不對,是陸煜行。

陸煜行眉梢還染著幾分血,略微挑起,手腕上的銀甲隨著動作泛起幾分銀光,他晦暗漆黑的雙眸看向了應好。

他的怨氣從何而來?

自然是來源於七年前含冤而死的陸家滿門,來源於盛世贊聖上英明,卻不見陸家的忠貞與滿門抄斬的淒涼,來源於飽經痛苦風霜發那四年,來源於——

陸煜行本就是個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一身煞氣殺意,恨意凜凜,自然一腔怨氣。

應好想,許是當年的折辱太深,才造就了如今的殺氣。

畢竟哪個好男兒能身為頂天立地的男子之身,入了後宅府邸,成了男寵,還被……還被……

應好抿了抿唇。

想到了當年的那一幕。

他的好兄弟被一人像狗一樣拴著,匍匐於地,還說出那樣的話語。

那一人是誰呢?

那將陸煜行折辱成那般,拴著項圈之人……是誰呢?

應好心尖突然有點顫了,他垂眸斂下思緒,抿唇不語。

腦中又閃過了白御卿的臉……那張俊美絕色,出塵飄渺,宛若畫中仙的臉。

他停頓了一會兒,胸口複雜又有點酸,看向陸煜行的視線帶著同情和一分不易察覺的……嫉妒羨慕?

應好自己也說不清紛紛亂亂發是什麼,只是輕咳一聲,咬了咬舌尖壓下躁鬱,佯裝鎮定,對陸煜行道。

「慶功宴快開始了,趕快回去,莫要看這倒胃口的京觀了。」

然後轉眼卻見陸煜行隨手抽出埋入地中的長槍,動作乾淨利落,又抬腳與他擦肩而過,嗓音低啞,聽不清情緒,「……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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