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煜行緊緊扼住他,卻宛若珍寶一般捧在懷裡,啞聲說,「別阻止我。」
從白御卿依舊迅速衰敗的身體就可以看出來,陸煜行從沒有放棄過殺阿朵雅。
他一直知道。
「嘭——」
所以,緊緊閉著的門扉一瞬間被人踢開,整耳欲聾的響聲之中,李肆書的身影出現。
他提著劍近乎是一瞬就砍下了阿斯諾和阿朵雅身上的鎖鏈。
又在蕭漣漣怔然之際提著二人就跟提貓崽一般往門外丟。
「快跑吧,守衛都被打暈了,我可拖不住這條瘋狗太久。」
李肆書對著二人的背影道,隨後果然,一柄冰冷鋒刃直衝他的後脖頸,殺意凜凜,又被他側頭躲開。
轉頭對上陸煜行壓抑到近乎洶湧著極致戾氣的雙眸。
他看著馬上就要得手的換命雙生蠱被簡單放走,渾身的煞氣與戾氣交織,出手盡數是殺招,直取李肆書的命門。
「嘭——!」
劍氣橫盪,鋒刃相交之下,錚錚作響,哪怕周圍也能感受到一股凌厲的劍氣直衝內里,蕭漣漣捂著胸口退後一步,一口血卡在喉頭。
而二人這般招招為命的劍氣之下,也都喉頭蘊了一口血,陸煜行唇角溢出一絲血絲。
他與李肆書舉著劍僵持,突然轉頭看向一旁的白御卿,扯起唇角,露出猩紅的犬牙。
嗓音嘶啞至極。
「卿卿,你……不想讓我救你。」
他的雙眸里翻湧出絕望、壓抑、恨意、又幾分暢快的情緒。
「好,此次你讓李肆書放走他們——」他低吼一聲,嗓音嘶啞,「還有下次!」
「下次,下下次!
「總有一日我會剖開他們的心,塞到你嘴裡!你這輩子都是我的,你這輩子逃不掉!」
「唔——」
他一腳踹在李肆書的小腹上,撐著劍,嘔出一口血來,卻不怎得在意。
陸煜行踉蹌走到白御卿面前,伸出修長寬大染著血的手撫摸白御卿的側臉,他垂眸,鴉羽一般的睫毛遮住晦暗的雙眸。
「卿卿,這次就算了……我不生氣。」
他呢喃重複道,「我不生氣,我只是難過,心太疼了,再抓到他們之前,卿卿也會日夜疼,我不想你疼……你總是睡很久,你總是身體很冷……」
陸煜行絮絮叨叨,鮮血順著唇不斷留下來,嗓音低啞呢喃,又像是黏膩在耳邊。
「我忘了告訴你,白合雁也被我捉來了,我本來想著用她威脅蕭漣漣,但是現在想來也能威脅卿卿……不乖乖吃藥我就殺了她好不好?嗯?吃兩口人心而已,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你不想和我永遠在一起嗎?你想讓白合雁活著嗎?」
陸煜行的嗓音很輕,指尖繾綣溫柔,雙眸卻晦暗不清。
「白合雁夠威脅你嗎?或者再加上李肆書?遠在潁州的墨玉?或者寧國公?你母親?沒關係……我一個個殺,總能殺到你願意吃藥的時候。」
「明明你也很想和我在一起,明明你也不舍我,那為何不只要兩個人的性命就能永遠在一起?我發誓好不好?殺了這兩個人,我今後一個人也不殺了,我發誓,我發誓卿卿,我真的發誓,我不騙你……」
他急切地豎起三根手指,下巴被血氤氳地宛若厲鬼,偏偏宛若孩童一般發誓著。
看著他近乎偏執到癲狂的模樣,一雙晦暗的雙眸偏偏軟得一塌糊塗,嗓音不住吐出駭人的話。
以殺止殺,以命換命,以命脅命,以——
白御卿突然揚起手掌,似要為他大逆不道的話語做出懲罰。
對,他該打的,他自以為是,他瘋了,他想著白御卿活所以用白合雁、寧國公、寧國公夫人、卿卿所有的家人威脅他。
對,他該打的。
陸煜行近乎反射性地閉上雙眸,將臉湊近了幾分,等著他審判的一巴掌、等著將要落在側臉的疼痛,也許會很痛、也許是火辣辣的刺痛、也許是——
結果,很輕。
輕飄飄落在側臉上,輕得窒息。
他茫然睜開眸子。
白御卿修長如玉的指尖近乎輕柔摩挲著他的側臉,拇指一寸寸抹去他唇角的血跡。
繾綣、溫柔……疼惜。
他慘白若病玉的臉上淚流滿面,淚水順著下巴尖滴滴答答落下去。
他在心疼,陸煜行。
白御卿顫抖著抹去他臉上的所有血漬,陸煜行茫然看著他,喉頭滾動一瞬,小聲說,「卿卿,別哭,卿卿……別哭……」
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是啞然著嗓音一聲聲說著別哭,修長帶著繭子的指尖抹去他眼角的淚水,偏偏連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