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位娘子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她淡淡說道:「與你們無關,大盛積弱已久,我也只是想想古籍上記載的夜不閉門,路不拾遺的光景。」
一時無話。長歌靜靜地吃完晚飯,吃的都是素齋,對蕭霽帶來的精緻菜餚碰都沒碰。
一頓飯吃的周二姑娘和錢四姑娘心驚肉跳,等到大帝姬吃完,攝政王蕭霽才帶著黑壓壓的鐵甲衛護送兩人離開。
兩人看著那位殿下的背影,久久回不了神。只覺得這一日的經歷說出去不會有人相信。這位帝姬殿下帶給她們的震撼遠遠地抵消了她們被穆家郎君拒絕的痛楚。
不張揚不肆意,很是沉默安靜,那位殿下眼眸半闔,偶爾眼波流轉間就是無盡的風華,像是九天攬月,遙不可及。
她與權傾朝野狼子野心的攝政王大人分庭抗禮,讓不沾塵世的青衣居士三面傾心,讓滿朝文武對她恨之入骨卻無可奈何。
做女人做到這份上,才是真正的精彩。
兩位小娘子內心隱隱激動,覺得情愛都是浮雲,她們也想活成帝姬這樣,掌握自己的命運。
周二娘子見那些鐵甲衛盡數離開,忍不住問道:「剛才殿下吃的都是素齋,郎君為何不言語?你莫不是因為她是監國大帝姬,被她惡名所累,就嚇退了吧。」
穆青衣看著那碟子吃完的蒿子粑,溫潤一笑:「不,我在想,清明已過,蒿子粑是時令點心,等到端午,該做荷葉蓮花糕了。」
「你該不會以為帝姬會被你做的這些糕點打動吧,她身邊聚集著大盛朝最優秀的郎君,你看攝政王大人緊張的模樣,帶著那麼多的鐵甲衛,巴巴地從盛都趕來,哎呀,你真是榆木疙瘩腦袋,我跟錢四之前怎麼會喜歡上你呢。」
穆青衣微笑,目光深邃地看向下山的地方,笑容一點點地消失,那裡有火把明亮,猶如一條銀龍,蜿蜒地遊走在山間,照亮漆黑的夜。
父親書信上說,監國帝姬秋長歌是秋家最冷酷心狠的女人,是一個會毀掉大盛朝的女人,需除掉,那人給他的書信上也說,盛都危急,需要他返回盛都,撥亂反正,可他看到的只是一個疼愛幼弟的小娘子,一個觀雨時冷漠,吃飯時安靜,被表白時都不會微笑的小娘子。
歲月是如何一點點地將她雕刻成這樣的?如果她微笑,那一定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小娘子吧。
三面入局,原來,他才是那個局中人。
長歌行走在山間濃霧中,看到穆青衣站在樸素寺廟裡,極目遠眺,看到周二姑娘和錢四姑娘跺腳嬌嗔,看到飛章攥著她的衣袖,睡夢中喊著阿姐,看到蕭霽神情冰冷地帶著她進入城郊的蕭家別院。
「帶陛下下去休息。」蕭霽冰冷的聲音傳來,大力揮開簾帳,猛然攫住她的手腕,將她壓在軟塌之上,眉眼隱怒,一字一頓地問道,「那個穆青衣。你喜歡他。」
是肯定句。
她後背撞在軟塌上,隱隱吃痛,神魂歸位,抬眼便看到了蕭霽眼角赤紅,眼中的殺意和陰鷙猶如烏雲沉沉地壓下來:「秋長歌,你敢!」
她忽而輕笑,低低地說道:「蕭霽,我敢呀。」
她低低地笑,笑容有些瘋狂,她有什麼不敢的。
蕭霽鳳眼陡然暗下來,無一絲亮光,許久,低沉沙啞地說道:「你不該破壞遊戲規則。」
對方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冰冷且炙熱的薄唇狠狠地壓下來,無情地碾著她柔軟的唇角,窗外閃過一道驚雷,暴雨傾盆而下。
她打了他一巴掌,卻換來更粗暴且炙熱的對待。
極度混亂的一夜,山間的桃花盡數被打落,窗戶被山風吹開,落入滿室荒涼的雨,有幾瓣零落的桃花被風卷進來,落在簾帳內,她想,桃花開盡了,春天走了,不會再來。
此後一年,攝政王以大帝姬身體不適,需靜心調養,圈禁深宮,引得朝野震動。而深宮內,人人都知曉,攝政王時常歇在帝姬的朝華殿內,就連幼帝都不得近身,獨占欲驚人。
*
帝都。
陸西澤猛然驚醒過來,掌心皆是冷汗,幾縷碎發凌亂地垂下來,俊美冷漠的面容帶著幾分的震驚和晦暗。
「陸總,還沒到別墅。」文理見他驚醒,神情陰鷙,聲音都不自覺輕了幾分,「您睡了二十分鐘。」
才二十分鐘?陸西澤看著外面浮華的京城夜景,他在夢裡像是渡過了一年,而且是那樣極度旖旎和悲涼的一年。
夢裡,零落的桃花,明艷且冷漠的美人,他喜歡看她坐在殿內批閱奏摺,一邊教著她如何制衡朝野,一邊吻遍她雪白的肌膚,像是一場百玩不厭的遊戲,一遍遍地沉溺其中。
他忘記了蕭家祖訓和仇恨,只想撕碎那個冷漠美人的所有盔甲,讓她在他身下一點點地綻放,可從始至終,她都冷靜的,猶如捂不化的寒冰,冷眼看著他,然後不動聲色地吞食著他的勢力。
他也樂得讓她強大,這樣更能激發他的慾念和占有欲。
陸西澤伸手按著突疼的太陽穴,聲音沙啞:「秋長歌呢?」
「秋小姐回莊園了。」文理低聲說道,秋長歌真的狠,不僅將陸總送的人魚之淚捐出去,還找宋星河來抬價,硬是逼著陸總掏了五十億。
今日之後,陸總在帝都想低調都低調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