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都城的人都在操心穆大人的親事,就連陛下都忍不住過問,結果被他的一幅美人圖搪塞了過去。
「聽說穆大人的那幅美人圖是春睡海棠圖,從不示於男子,若是有閨閣女娘想嫁入穆家的,穆大人便拿出此圖,看過的女娘無一不哭著回來。」
「真有那麼美嗎?那得是洛神臨世才行吧。」
「我聽說那美人也看不清面容,只是給人一種美到極致,貴到極致的感覺,就連陛下的兩位帝姬殿下都去看了,然後黯淡神傷地另擇了夫婿。」
「都說這美人圖是穆大人親手畫的,極有可能世上本沒有這樣的美人,是畫師技藝高超。」
「那穆大人為何至今不娶妻啊?」
紛雜的心聲盡數湧入她的腦海中,長歌翻了個身,猛然睜開眼睛,看著窗外花團錦簇的庭院。
觀心術嗎?否則她怎麼會附身在畫中,也能聽到府邸之外的心聲?
她想起幼年時遇到的那位老人,那老人的面容已經模糊記不清,依稀記得觀心術的口訣,說時機到了,她自然會學會這門技藝。
沒有想到這個時機,竟然是她死後,歷經了三世才學會。世間之事,皆有定數。
臨近戌時,穆青衣才下衙回來,換了一身居家的青色常服,還未吃晚飯,便見書童一路小跑,飛快地來報信:「大人,太夫人來了。」
「今日國公府來了人,趙五娘子下個月就及笄了,老夫人定然是來催您的親事的。」
「大人,我聽說太夫人這一次是發了狠要逼您成親,您自求多福吧。」
說話間只見兩個丫鬟扶著顫顫巍巍的太夫人進來。長歌半睡半醒間也隱約知道穆家是太夫人當家,這一世,穆青衣很小的時候就雙親皆亡,一門孤寡。
好在他年少就高中,光耀門楣,如今靠著政績在朝堂民間聲譽極高,也算是一人撐起了一個家族。
「祖母,這麼晚了,您怎麼還來了,有事吩咐我過去就好。」
太夫人氣不打一處來,這孫兒如今是朝中重臣,又生的這般俊秀不凡,滿都城誰家女娘不愛慕?偏偏他一個都瞧不上,每日早出晚歸,晚上回來也只是對著那幅美人圖發呆。
滿府邸,誰人不知道這畫就是郎君的命。
太夫人落淚道:「孩子,祖母從沒有求過你什麼,你要是真的還認我這個祖母,就燒了這幅畫,娶一門親事,如此祖母死後也能對得起列祖列宗。」
這話說的極重。
府上內宅之事都是太夫人做主,但是朝堂之上郎君向來說一不二,就連小太子頑劣起來都敢打手心的,還被陛下夸有聖儒風範。
如今太夫人逼婚逼到這程度,也不知道祖孫倆是誰會先服軟。
屋內氣氛凝固。
穆青衣屏退左右,低低嘆氣,扶著太夫人進屋,說道:「祖母應是知道,所謂的美人圖不過是我的推托之詞,孫兒從未想過要娶妻生子。」
太夫人大驚,死死地攥住孫子的手腕,哽咽道:「為何?」
穆青衣扶著她在軟塌上坐下,跪在她面前,沉穩說道:「孫兒六歲時便做了一個夢,夢裡我是佛門弟子,此生入仕是為了造福天下百姓,唯一的姻緣便是畫中人,若是時機未到,便一生無子無妻,只有一世功德。」
太夫人是信佛的,聞言淚如雨下,若是旁人說這樣荒謬的話,她只會著左右將人打出去,但是她這孫兒從不說謊。
這孩子少年老成,小小年紀就通曉世事,讀遍聖賢書,像是無師自通一般,心智近妖,又有慈悲之心,若是他說自己這一世是來攢功德的,那便是真的。
「你把那畫拿來。」
長歌面前一晃,便見穆青衣進了內室,伸手摸了摸她,然後取下畫。
太夫人見他取來畫,打開,只見暗夜下,這古畫仿佛能發光一般,畫中女子籠罩著一層朦朧的金光,姿勢慵懶閒適,仿佛只是暫時棲身於畫中,縱然看不清面容,也只覺得,貴到極致。
太夫人看的瞠目結舌,說道:「這畫白日裡跟夜裡是不一樣嗎?」
這畫她也見過,不過是白日裡所見,只覺得畫中女子極美,根本不可能存在於世間,今夜再看,只覺得滿目金光。
穆青衣聞言細細看去,瞳孔微縮,只看了一眼便收起了畫,垂眼低低說道:「祖母看過,是否信了?孫兒這一世會行善積德,造福百姓,這是我的命。」
太夫人悲從心來:「若是無妻無子,那你該何去何從?積攢了這一世的功德,是否就能成就聖儒?」
穆青衣溫潤一笑,低低說道:「祖母莫擔心,功德伴身,孫兒會有好去處。」
「只盼畫中女娘真的存在。」太夫人嘆息,黯然而去,此後再未提過娶親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