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六長老照顧謝景煥,謝景煥也能反過來照顧六長老和小草,她很放心。
至於秋玉秀,她們之間的情分早在那年的晉國公府就盡了。她如今才看透罷了。
明歌漸漸意識到,去年中洲一行,她介入了太多人的因果,所以有人要為她死,她也要為此付出代價。
明歌不再回頭,提著那盞不算明亮的宮燈,緩步走到承明殿。
「月娘子,陛下已經歇下了。」秋慕白的貼身內官看到她臉色大變,小心翼翼地說道,「娘子稍等片刻,奴才去看看陛下醒了沒有。」
言下之意,他得去通傳,至於陛下見不見,取決於陛下有沒有睡醒。
明歌也不為難他,點了點頭,站在宮門前,看著飛檐上一排排的脊獸,猶記那年她初入清河郡,看著崔府的府邸,感嘆萬分,可今日才知曉,崔府規格不如帝宮千分之一。
那內官很快就小跑著前來稟報:「娘子,陛下召見。」
明歌隨著他進殿,殿內燭火明晃晃地照人眼。
殿門在身後關閉,殿內已經沒有空無一人。
明歌將那盞宮燈掛在門口的架子上,順手還捋順了上面的流蘇。
「你理那流蘇做什麼?」秋慕白坐在屏風後的椅子上,見她專心致志地捋著一盞宮燈,不禁嗤笑,不過是一盞燈罷了,明日也許就丟棄到了角落裡,也值得她如此專注嗎?
明歌掛好了那宮燈,看著綢緞上畫的如意圖案,想起她年少時溜下山時在南陽買的花燈,想起風眠洲給她買的各種燈。即使是一盞燈,也需要被人溫柔地對待。
那人對她一直都是如此溫柔,如今回頭看,依舊能溫暖她的心。
明歌抬眼看向屏風後的秋慕白,信步上前。
秋慕白見她進殿之後就一言不發,先是掛燈,然後直勾勾地看著他,快步之間就已經越過屏風,朝他走來。
他捏緊沒來得及扔掉的佛珠,心口跳動如鼓,渾身僵硬如石,這是第一次,她的眼裡只看得到他,徑直地堅定地朝他走來。
他沒有想到明歌會突然前來,她一向有膽色,做事出其不意。如今緊張的人變成他了。
秋慕白隱隱懊惱,這一場期待已久的見面里,他被打的猝不及防,落了下風。
不過到底是帝王,他很快就恢復了一貫的沉穩冷峻,鳳眼眯起,冷冷說道:「月明歌,問你話呢。」
明歌衣角翻飛,快步走到桌案前,看著面色陰冷的秋慕白,伸手將他從桌案後拉了出來。
秋慕白臉色微變,順從地站起身來,被她拉著的手腕隱隱發麻,戰慄到近乎顫抖,眉眼的冷意融化,正要開口,便見她冷若冰霜地拔出手中的匕首,狠狠插入了他的胸口。
鮮血濺出來。
明歌眼前是一片模糊的血色,手因為太用力而隱隱顫抖,她這一刀插的極穩,避開了秋慕白的要害。
她看著他狠戾慘白的臉,一字一頓平靜道:「你以為我是來和你敘舊的嗎?秋慕白!」
秋慕白低低笑出聲來,大手死死地握住她的手,將那柄匕首插的更深,嘶啞開口:「受傷的是我,為何你卻要哭了?月明歌,你沒有殺過人吧?不敢殺帝王吧,你們月氏一族從不介入中洲因果,你這樣算不算介入我的因果,我們生生世世都會糾纏不清?」
他鳳眼猩紅,面無表情地拔出那柄匕首,收至袖籠里,見她臉色比自己還蒼白,小臉上濺的都是他的血,內心莫名有一股暢快之意。
他伸手想擦掉她臉上的血跡。
明歌推開他的手,冷冷道:「滾開。」
秋慕白被她大力推開,撞在桌案上,各部的奏摺掉落一地。他低低笑出聲來,鳳眼清亮:「見到你,我很高興,明歌。你終於又回到我的掌心了。」
明歌見他帝王龍袍被鮮血染紅,這人還瘋言瘋語,砸掉桌案上的八角香爐,冷冷喊道:「來人,陛下遇刺了。」
殿外傳來一陣慌亂聲,內官和鐵甲衛齊齊湧進來,看著遇刺的陛下和行兇的月娘子,臉色驟變。
「來人,快傳御醫。」
「陛下,陛下……」
內官湧上來。
明歌退至一邊,慢條斯理地用袖口擦著臉上和手上的血跡。
秋慕白臉色鐵青地看著湧進來的眾人,不過他到底失血有些多,加上這些天頭痛欲裂,心情起伏不定,身體早就扛不住,此刻眼前一黑,只來得及說道:「別動她。」
秋慕白昏死過去。
內官和鐵甲衛臉色齊齊一變。
內殿又是一陣混亂。
明歌靜靜地擦著手上粘稠的血跡,越擦越擦不乾淨,最後便扯掉了弄髒的袖擺,面無表情地往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