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搖頭,選擇跟謝景煥在一起,和謝氏繼續捆綁在一起,那麼她的言行就代表著謝氏的言行,要麼入盛京為質,要麼讓謝氏和泉城成為眾矢之的。
她要為了個人情愛,讓明歌,讓六長老和大長公主,讓謝氏和泉城百姓都處在危險之中嗎?
小草低低地笑,原來她們的故事早就結束了,在大月國滅,在大夏覆滅,大盛朝初建的時候就結束了。
明歌和風眠洲是,她和謝景煥也是。
或許只能等到瘋帝死的那一日,他們才能改變目前的困局吧。
小草攥緊掌心,低低地說道:「是,這就是我的選擇。」
她的感情抵不上這些人命重要,這是對所有人都好的選擇。
謝景煥目光黯淡起來,許久點了點頭,說道:「好。」
他伸手想摸摸她的髮絲,最終只輕輕碰了碰她的花環,低啞說道:「我送你出嫁。」
眾人暗暗鬆了一口氣,不知為何心情隱隱有些沉重,唯有崔玉壺是真正地開心。
六長老見他們都有了各自的選擇,重新開始儀式。儀式很快,祭拜天地神明,新人在天地見證下結為夫妻,然後祈福放燈,等到儀式都結束時,月光已經爬滿了山崗,夜空下都是點點的祈福燈,從山間朝著九重宮闕飄去。
小草仰頭看著那些祈福燈,如果天地間真的有神明的話,應該能看到這些祈福燈,也能看到無數悲歡離合的故事吧。
儀式既成,此次南疆之行最重要的事情便已經完成。眾人下山回到潭邊的小木屋,休息一晚再返回南陽郡。
這一夜,謝景煥和崔玉壺齊齊失眠,謝景煥獨自一人坐在新月潭的大樹底下,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和不知人間疾苦而躍出水面的銀魚。
崔玉壺則歡喜的睡不著,幾番輾轉,怕吵醒一邊的謝風謝雨,提著鞋子,默默地出了小木屋,走到篝火前烤著火,看見謝景煥的一人垂釣的背影,微微一愣,然後走上前去。
「謝家主睡不著?」崔玉壺微笑地問著,倒也不是來耀武揚威,只是他內心喜悅無人訴說,這大半夜的只有謝景煥一人沒睡,總得嘮嗑幾句。
謝景煥聞聲未動,直鉤釣魚,甚至連魚餌都沒有,只是釣個野趣,然後看著四處躍出湖面的銀魚嬉鬧玩耍。
謝景煥沒搭理他,並不是很想跟他說話。
崔玉壺絲毫不介意,爬上那棵橫彎的千年老樹,坐在樹幹上,笑道:「原來從這裡看新月潭,看星空,別有一番景致。謝家主,是在釣魚還是在修劍心?」
謝景煥看了他一眼。
崔玉壺險些被他冰冷的目光凍傷,臉上笑容微斂,這才有一絲後怕,這位可是九洲頂尖的劍客,經過血月崖四天四夜的劍心錘鍊,周身都冒著冰雪氣息,萬一……
崔玉壺打了一個寒顫,突然想爬下樹了。
謝景煥突然開口,聲音低沉:「你和崔氏想要什麼,都可以來找我,不要找小草。」
崔玉壺看著他英俊堅毅的側臉,突然有些明白,為何他年紀輕輕就能在謝氏的內鬥中勝出,為何有那麼多對他死忠的下屬和追隨者,謝景煥身上有一種磅礴大氣的擔當感。
這是一個寧願苦自己,都不願意苦自己人的世家家主。
只是他並不懂這世間的人心,也不懂拿錢財是封不住口的,只會將胃口養的越來越大。
崔玉壺:「謝家主,收買人心一直是下下策,驅使、收服、震懾才是上上策,謝家主不用擔心,崔某可以自給自足,而且和月娘子在一起,不圖謝氏權貴,也不圖世家錢財,只是真的愛慕娘子。」
這話他說了很多遍。
謝景煥抿唇沉默。崔玉壺有這種覺悟最好,他只是不希望小草失望傷心。
「崔玉壺,若是有一日,你有負於她,我必親手殺你。」謝景煥冷冷說道,「我對著劍心起誓。」
那滿身殺意都驚到了潭裡的銀魚。
崔玉壺渾身血液都仿佛被凍僵,直到謝景煥收回視線,他才動了動僵硬的四肢,覺得自己剛才仿佛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崔某必不負所托。」崔玉壺沉默數秒鐘,也鄭重地承諾。
謝景煥翻身下樹,將直鉤魚竿和整個新月潭都留給他。
崔玉壺滿心的歡喜被夜風一吹,也吹散了幾分,覺得遠不到歡喜的時候,尤其是得知大月國和瘋帝的諸多往事,日後他恐怕真的要做一個閒散客,如此才能保護好小草。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就啟程回南陽郡,跟林氏父子告別,接了大長公主,返回泉城。
到泉城時已經是6月中旬,正是一年中夏花最絢爛的時候。
一行人還未到泉城,就見謝氏的護衛隊等在官道上,前來稟告,鐵甲衛一直留在泉城未走,而且最近九洲流言紛紛,都說陛下有意開女子恩科,招謝氏娘子入盛京為女官。
南疆偏遠,消息傳不過去,但是泉城這邊卻傳的沸沸揚揚。
小草看了一眼馬車上的大長公主,低聲說道:「嬸嬸,我去打發了他們,你和六長老先回草廬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