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盈迫不及待地起身,想去門口迎接幼弟,忽見兩個捆得嚴嚴實實的奴婢被丟了進來,鼻涕眼淚糊了滿臉。
?
「阿娘,兄長!」怔愣間,劉越從殿外探出腦袋,努力吸了吸肚子,然後蹬蹬蹬地爬進門檻。
這時候,就不跟門檻計較了。胖娃娃指了指他們,因為步行,紅潤的臉蛋有了一絲絲汗:「這兩個人都該死。」
可恨他腿短,走不快,否則扔得更早!
便有領頭的宦者說明來龍去脈,劉盈面色漸漸鐵青了起來。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天祿閣的宮人捧高踩低,堂堂大漢皇子還吃不飽肚子!
劉越瞧著比他更生氣,漂亮的眼睛變得純黑,臉蛋肉都不鼓了,這簡直是不可饒恕。
都說知子莫若母,呂雉不消多想就能明白,越兒為何會生氣了。
她朝劉越招招手,將胖兒子拉進懷裡,安撫地親了親。
冰冷的目光朝地上的宮人望去,薄夫人日日前來請安,算是宮中獨一份的恭敬。劉恆是薄夫人的兒子,她不至於喜歡,也不至於厭惡,可投奔趙王?
「不想要命就別要了。」劉越湊近阿娘的耳邊,小小聲地提建議,「關進永巷再處置怎麼樣?」
這話可不能讓他太子哥哥聽到。
呂雉失笑,溫聲同兒子道:「這和上回不一樣,他們罪不至死。越兒得分清罪行的輕重,才能判得有理有據,讓所有人信服。」
劉越沉思,繼而點了點頭。
都依母后的!
胖娃娃豎起小耳朵,想聽母后怎麼處置。
呂雉重新看向地上的人,吩咐大長秋:「去讓人搜集證據,交由薄氏處理。逐出宮還是如何,都隨她,就說是越兒看不慣,不必帶著恆兒前來謝恩了。」
長樂宮的宮女宦者都知道,皇后威儀萬千,有時不亞於帝王。他們都怕犯在皇后手中,遠比被別的主子責罰狠一千倍,可當下不一樣。
受苦的是薄夫人的兒子,薄夫人作為母親,便是脾氣再溫和,哪能輕易饒過吃裡扒外要去趙王身邊服侍的奴婢?
等候他們的還不知道是什麼!
眼見宮人兩眼一翻暈了過去,劉越灰黑色的大眼睛透亮無比,覺得自己學到了一課。
劉盈鐵青的臉緩和些許,也道:「母后處置有方,盈受教。只是天祿閣的那群人……」
「堂堂皇子都得餓肚子,不下狠手,是處置不了了。」呂雉目光冰冷,既然越兒厭惡,她便不能輕易放過,「全都撤下,先審問明白,首惡者死罪,從輕者發落,其餘人逐出宮去。」
天祿閣雖屬前朝,她有這個權力處置,難不成皇帝還會訓斥她?
苛待劉恆,想向劉如意獻殷勤,笑話。
這裡頭許有無辜的人被逐出宮,換在從前,劉盈定要勸說幾句。只是想到四弟餓肚子的模樣,他實在氣怒,同樣贊同母后連坐的決議,輕輕點了點頭。
緊接著朝呂雉懷裡的胖娃娃伸手:「越兒可還生氣?哥哥來抱。」
……
劉越回到椒房殿的時候,本就是夕陽時分,此時夜幕已然泛起了黑。
方才遇到了便宜哥,還罩了他一回,劉越甜甜地和太子哥哥說再見,邁開小胖腿,準備前去膳房吃宵夜。
牛肉羹又香又軟,想想都覺得心滿意足。
長樂宮多為灰牆,白日看去古樸又壯麗,可一到夜晚,便顯得幽深無比。宮燈映照,閃爍著點點微光,將聽壁角的劉邦的臉龐照亮半邊。
光線一般明一半暗,映襯著他沉思的模樣,伴隨赤色的衣袍,實在不像真人。
劉越繞出殿門,忽然察覺有億點點不對勁。
扭頭一看,劉越:「……」
灰黑色的眼睛微微睜大,他上上下下打量著劉邦,劉邦也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眼底有高興,有吃驚,更有感慨與意想不到,果然,趕走侍者是對的,聽壁角是值得的。
否則怎會清清楚楚地聽到「這兩個人都該死」?這小子才兩歲。
劉越和便宜爹大眼瞪小眼。
跟隨小殿下的宦者還在後頭,此時,偌大的地方只剩父子二人,誰都沒有說話。
這樣的場景,這樣的氛圍……胖娃娃咽了咽口水。
不過他都投胎了一回,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身為本不科學的存在,劉越無所畏懼,停下往後縮的胖腿。
他試探地問便宜爹的鬼魂:「您這是死了?什麼時候的事?」
第11章
空氣有了一瞬間的死寂。
劉邦上揚的眉梢僵硬住了,他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