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得高壯……彭師傅望著面前三頭身的胖娃娃,沉默了。
劉越望著面前足足有八尺高,手臂比他腦袋還粗的壯漢,也沉默了。
早知道就不圖方便,他不想長成這幅模樣。
雖然有些誇張,但他領悟出了一個道理,小小年紀不宜舞錘。等他長大了,早就不用努力了,還學錘子做什麼?
不學了!
可每一個師傅都代表母后的愛,不能讓彭師傅覺得自己沒用,得讓他忙起來才行。
仰起頭,和彭越大眼瞪小眼,胖娃娃軟軟道:「師傅,我們聊聊天吧。」
當一個乖巧白嫩,臉蛋圓圓的幼崽,睜著灰黑色的漂亮眼睛望著你,容貌精緻得小仙童一般,就是鐵石心腸之人也會動容。
彭越不由放輕了嗓音,連道三聲好。
「你認得出塞攻打匈奴的路嗎?」
「知道什麼叫海陸空三軍聯合作戰嗎?」
聽到小奶音的連續兩問,彭越:「……」
彭越被問倒了。
他陷入了沉思,轉動起碩大的腦袋瓜子,繼而頹了。第一個他不會,第二個他聽不懂,隨即忍不住的心驚,小殿下真乃志向高遠,聰慧遠超常人矣!
如若琢磨不出來,他如何教授殿下?!
彭越絞盡腦汁,再也不提學錘的事。當晚,他虛心地去問寢友韓信,以求百戰百勝的兵神給點提示,韓信:「……」
你覺得我會嗎。
深知劉越是個什麼德行的韓信面色青了青,卻罕見地沒有揭穿。
他雲淡風輕地道:「自己想。」
笑話,既是同僚又是對手,他也是贊成殿下不學錘的人!
.
翌日,皇帝車架終於回到長安城下。四十萬大軍分批駐紮在雒陽、滎陽與晉陽,劉邦只帶了數位隨侍的將軍,如周勃、酈商、灌嬰等人,輕車簡行進了長樂宮。
還是熟悉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劉邦直奔椒房殿,為皇后「處死」流放的梁王一事。
椒房殿裡處處安靜,呂雉嗓音輕柔:「陛下大可不必擔憂。越兒身邊的師傅,可都是捨棄身份的庶人,五年過去,十年過去,誰都不認得。」
劉邦覺得離被皇后氣死的那天不遠了。
他氣的可不是教越兒的事!曲逆侯自個請纓,他不也默認了嗎?
先斬後奏被她玩得溜溜的,他「你你你」了半天,心知皇后這是主動替他背鍋,又有難以言喻的蛋疼:「殺『梁王』也就罷了,何苦要剁成肉醬?」
「那陛下覺得妾要如何。」呂雉淡淡道,「為震懾諸侯王,不下狠手怎麼能行,匈奴還在北邊虎視眈眈呢。」
劉邦瞧了她許久,忽然覺得結髮妻子有些陌生。
她對兒女有著毫不保留的慈母心,偏偏心狠,心硬,如若是個男兒,必能攪動風雲,叫天下有她一席之地。
踏出正殿,劉邦的神情難得正色。
皇后,呂家,加上幫助皇后騙韓信的蕭何,掌有軍權的樊噲……細細想來,同他打天下的臣子,都有一根纏繞不開的線,或明或暗,同椒房殿聯結在一起。
還有淮陰、梁王之事,百官畏懼她,敬怕她,皇后直衝雲霄的聲威,怕是僅次於自己了。
他在的時候,不為如意鋪好路,等他去了,又有誰能壓得住皇后?
摸了摸隱痛的左胸,那裡有著陳年箭傷,如今發作得愈發厲害,劉邦沉沉地嘆了口氣。
轉而恢復如常,高興地吩咐近侍:「走,去看看越兒!」
半年不見,也不知道臭小子抽條了沒有。上回說的上林苑沒有去成,眼看著壽辰到了,這回說什麼也要帶他玩一玩,天天跟著勞什子師傅相處,怕是又忘記他這個親爹了。
劉邦剛剛踏進後殿,就見一道圓滾滾的背影轉過身,精準地、禮貌地叫出了父皇二字。
嗯,看來丞相的啟蒙很有效用。
他還來不及欣慰,轉眼發現兩個面熟得不能再面熟的人——
彭越站在胖娃娃左邊,韓信站在胖娃娃右邊,如守護門神似的,聽聞動靜,齊刷刷地望了過來。
劉邦:「…………」
只聽彭師傅啞著嗓子,叫了一聲陛下,饒是劉邦再強大再厚實的臉皮,也有些繃不住。
皇帝嘴角的笑容慢慢僵硬,尷尬在空氣中蔓延。
眼見「左青龍,右白虎」陣型取得圓滿成功,送給便宜爹一個下馬威,劉越滿意了。小奶音極其有禮貌:「父皇安,父皇這是要去哪裡?」
劉邦沉默一會兒,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