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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那間,季布成了全場的焦點。

樊噲頓時生了怒,瞪大了銅鈴似的眼睛:「你個降將說什麼?你還有沒有良心?!」

季布原是項羽手下,為人俠義,好打抱不平,勾得河東俠士一呼百應,爭先恐後要給漢軍使絆子。先帝恨他恨得牙痒痒,打敗楚軍就派人通緝他,季布輾轉到各地,託了許多關係才得以赦免,讓先帝寬恕了這段恩怨,封他為五官中郎將,負責統領身邊的侍衛。

陛下冰冷的目光望來,眼裡似有了憎惡,季布咬牙,頂著快要窒息的壓力道:「春耕農忙,倉促備戰決不能行。大將軍舞陽侯方才說,十萬兵馬就能踏平匈奴,可當年先帝領兵四十萬,結果如何?平城被圍,至今難忘。陛下,太后,大將軍譁眾當斬!」

樊噲大怒,就要衝上去和他算帳:「你——」

大殿一時亂糟糟,將軍們拉腳的拉腳,箍腿的箍腿,好懸把樊噲抱住,避免了一場血案。

劉盈站起身,冷冷開口,「中郎將所言,無不有理。只是朕的母后,朕的幼弟,被冒頓肆無忌憚地寫於信上,若朕無動於衷,不雪此辱,還有何顏面存活世間!」

這話……這話……眾人惶恐地哭道:「臣死罪!」

陛下這是決議攻打匈奴了。季布心頭泛上苦澀,依舊堅持己見:「先帝在時,尚且聽從太中大夫的建議和親,而今南陽民憤未歇,漢軍勢弱而匈奴強,臣冒死諫陛下言,為恢復國力,絕不可以出兵。蠻夷此舉就是激將之策,激我漢軍出塞啊!」

塞外的情況,朝廷兩眼一抹黑,沒有詳細的地形圖,沒有能支撐長途的戰馬輜重,出塞就是死。別說樊噲大將軍,就是所有的將軍齊齊出動,迷路的可能性極大,如何踏平匈奴?

打不勝的仗,起千里兵禍,苦的是百姓。季布苦苦勸說,冒頓統一了草原,早就對大漢虎視眈眈,正愁沒有機會劫掠,陛下萬不可以上他激將法的當啊。

依舊有人對他怒目而視,樊噲怒氣沖沖地坐下來,卻不再出言痛罵,紅著眼睛嘟囔道:「俺說不過你。」

說罷抬起頭,眼巴巴盼著陛下和太后的裁決。

「你這是要朕忍下恥辱,繼續和親……」劉盈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此時此刻恨極了季布。

將軍們會迷路,那用兵如神的淮陰侯呢?要知道韓信彭越根本沒有死!便是不能出塞,也能讓韓信領兵,把匈奴引進大漢的城池圍剿,即將脫口的一瞬間,呂雉喝道:「夠了!」

亂鬨鬨的大殿霎時沒了聲音,一根針落下都聽得見。

知恥而後勇,劉邦忍得,她如何忍不得?她陰沉的面容逐漸平靜,平靜得讓人心驚:「就聽從中郎將的建議。哀家親筆回一封信,派人跟隨匈奴使臣出京,把它交給冒頓單于,以修漢匈友好。」

繼而溫聲道:「想必丞相他們也等急了,諸位將軍與我再回宣室殿,召百官進宮,商議和親一事吧。」

太后發聲,將軍們便是要戰,也敬服得再無異議:「諾!」

劉盈不可置信地看她:「母后?」

心裡火燒了一樣痛,冒頓冒犯母后,還想讓越兒去匈奴「作客」,母后竟還放低姿態,意欲和親?他自嘲一笑,懷著最後的希冀道:「母后定是在說笑,兒臣願往督軍……」

呂雉嘴唇微顫,去拉他的手,劉盈踉蹌一下,甩袖便走。

將軍們大驚失色,顫巍巍地拜下去:「太后……」

呂雉的手停在半空,許久才道:「陛下身體不適,就不出席朝議了。季布,你到哀家身邊來,把方才的話寫一封奏疏,叫丞相他們都看看。」

……

劉越躲在殿門後面,看皇兄快步離開,坐上車輦,搖搖晃晃地消失了人影。

他拔腿就走,繞到前殿左側的遊廊,藏好小身體。不一會兒,將軍們魚貫而出,面上或紅或怒,沉默地、恭敬地請太后出行。

仿佛有一股看不見的氣直衝雲霄,發出不甘的怒吼,盤旋在長信宮上空久久不散。

等他們的背影消失,劉越飛快跑進前殿,叫謁者氣喘吁吁地跟在後頭,心裡很想哭。他沒有扛住逼問,什麼都說了,說完還被大王的近侍綁架,眼睜睜看著大王豎起耳朵,躲在殿外,臉色越來越沉。

而今大王又要做什麼?

劉越跑到母后的案桌旁邊,它已恢復了原樣,依稀可以看見狼藉的痕跡。

飄落在地上的書帛沒人去撿,他蹲下身,小手撿起書帛,逐字逐句看了起來。

匈奴自身沒有文字,冒頓此次來信,用的是小篆,字跡工整,有叫人好好謄抄。劉越讀完一遍,停頓一會兒,又開始讀第二遍,直到殿外響起大長秋含怒的聲音:「王漁,你怎會在此,而沒有隨侍太后?」

王漁是謁者的名字,劉越把書帛放回原處,慢慢往外走去。大長秋瞧見梁王殿下,面色猛地變了:「大王……」

劉越若無其事,還朝她彎起眼睛:「我找母后,母后去哪裡了?」

大長秋藏住擔憂,勉強笑道:「太后在與百官議事呢。」

劉越噢了聲,唰一下跑遠了,叫所有人始料未及。

他悶著頭,一路跑到大夏宮,爬上高台,站在十八銅人腳邊。十八銅人沐浴著太陽,發出金閃閃的光,刺得他眼睛生疼,劉越坐在地上,盤起腿,望向遠方雄渾的宮闕。

灰黑色的瞳仁像滲了濃墨,一眼望不見底,布滿深深的戾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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