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狂妄!
吳王沉疴的病體都快被氣好了。
可他還真不能把劉長怎麼著。這可是梁王的玩伴之一,明顯在皇太后心中掛了號的,前些日子,長安還派使者給淮南王太后趙姬送來藥草,用以調理身體。
何況淮南的國力,並不遜於吳國,他只不過勝在就藩的時間長;若真要比資源條件,還是臨近中原的淮南國更為富庶。
吳王權衡良久,終是沒有其他動作。
等,等,等!
咽下這口氣的劉濞,臉色更灰敗了幾分。想他先帝子侄,劉氏子孫,何需淪落到此?
吳王加大力度,給身在長安的交侯呂產送禮。再過了半年,韓彭未死,大漢打敗東胡騎兵的喜訊傳來,吳王冷靜地觀閱自己的士卒。
他的弟弟德侯連同潁陰侯等功臣,失敗了,給呂產的禮,全白送了。
吳國軍隊,怕是不夠梁王衛隊一回合打的。
這麼些年,破財又背運,王宮的私庫已然捉襟見肘,那交界處的銅礦,由不得他不在意了。
不等他運用手段,要與淮南王搶食,一封詳細的戰報,連同當日長安宗廟的細節傳向四方。吳王細讀之下,喃喃道:「天罰,白煙?寡人有些熟悉。」
王后面色驟變,眼睜睜看著丈夫噴出一口血,霎時花容失色:「大王——」
吳王頗有些好轉的病再次加重,可多年前依仗的神醫並不在此。
就在這時候,長安使臣來臨,送來陛下退位、梁王登基的詔令,笑得很是客氣:「太后宣諸侯王與各地兩千石臣入長安,為天子敬賀。」
他仿佛沒有看見吳王灰白的髮絲,與平躺在榻上的衰敗模樣,宣完詔,就平靜地告退了。
收到屬下打探來的消息,使臣眼一眯,「爭礦?」
他暗暗記在心裡,只等歸去與天子、太后回稟。
……
淮南國,國相望著延綿不絕的運輸車隊,又看看自家腦子仿佛有問題的大王。
劉長雙手舉鼎,半晌放了下來,眼神亮亮的:「從前答應過幼弟的事,孤得說到做到。」
臨江國,劉建埋頭庫房,精挑細選看有什麼好東西,半晌猶豫起來,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聽聞劉建的意願,臨江國相覺得腦子有問題的不止一個,深深看他一眼:「大王若是自請,就沒有回頭路了。」
豫章郡,郡守酈侯呂台整理衣冠,出發前,對屬官道:「取一塊銅礦石,拳頭大小足矣。回頭送與吾弟。」
屬官暗想,郡守難不成要氣死交侯?
梁王宮,接到太后密令的趙安喜極而泣,把內務交由自己的弟子管理,揣好帳簿,收拾行囊,坐上了梁國相靳歙的車隊。
南陽郡,郡守北平侯張蒼與弟子賈誼連夜動身。張蒼摸摸賈誼的腦袋:「侍奉天子,是為了重振儒門,還是為了胸中抱負,你須弄清楚。」
「兩者雖可兼容,到底有輕重。儒不似法家,處處以君王為先,為師不願你被晁錯比下去。」
賈誼若有所思。
大漢十六年四月,天下聞風而動,各地兩千石郡臣和分封的劉氏諸侯王,於五月初齊聚長安。
劉越從睡夢中醒來,忽然被告知他的好日子要結束了。
雖然這些天,也稱不上什麼好日子,他仍能回憶起張不疑說起梁園豬都被高價預定時候的心情——連帶著董公興高采烈地帶領農家子弟紮根暖房,都不能焐熱梁王殿下涼透的心。
那可是他看著長大的豬崽啊……
望著面前溫文爾雅的蕭師傅,劉越一骨碌從床上爬起,條件反射背起漢制。
若說留侯曲逆侯是先帝智囊,那麼瓚侯堪稱一本百科全書,他的智謀或許不是最頂尖,論內政,論安民,誰也比不過他。一個月來,蕭何與劉越講解長安城的分布,未央宮的建築,包括百官官職、兩千石大臣的姻親關係、需要牢記的徹侯名單,還有大漢立國以來頒布的政策、制定的各項制度,這與劉越從前的諸侯王課程有些相似,只不過把「梁國」換成「天下」而已。
若是劉盈從前的老師在此,定能驚駭地察覺,蕭何講解得是怎樣的細緻——
天下官吏猶如過江之鯽,天子能記得的,不過寥寥。除卻金字塔尖的三公九卿,就是一些兩千石大臣,沒有出色的政績,在長安同樣默默無聞,好不容易獲見天子,天子或許還要問詢左右,這人叫什麼名字,有什麼功績?
這不是羞辱,而是視之若常。
先帝在時,他們教導從前的太子劉盈,只需記得朝堂諸公的名字;朝堂諸公記得衙署官吏,官吏記得麾下小吏,小吏記得縣鄉游檄,如此一級一級,井然有序,才是正道。
而瓚侯教導的都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