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渴望成熟。準備好死去,準備好重生。」
「世界越來越美了。」
周遭的遊客沒人聽得懂中文,也沒人注意他在說什麼。這樣好的日子,大家都盡情享受無所事事的悠閒時光。
常山側頭看他,真心感受到這個人現在很快樂,連同他交疊在一起的雙腿和輕晃的腳尖都被陽光照得亮晶晶的。
他今天戴一頂稍長的棕色假髮,有蓬鬆的長劉海,在風中搖擺發梢,被他的檸檬味冰淇淋打濕一綹,粘在曬得微紅的臉頰上。
常山給他拍照時他還搞怪,伸出舌頭去舔冰淇淋上點綴的檸檬片,擰緊眉皺著鼻子歪著嘴裝作被酸到,手上卻豎起一個好評的大拇指。
晚飯他們吃海邊餐廳里的青口,飯後去漁港門看日落。白牆紅瓦老房子,金燦燦的沙灘和海面,海鷗的翅膀馱起一輪紅日。
丁川崎在這裡畫速寫,畫站在漁港門圍欄前舉起相機的常山。簽下署名後就不願意再拿給常山看了,拉著他穿越狹窄緊湊的巷道,去一處歌聲飄蕩的bar里喝雞尾酒。
駐唱樂隊在演唱Giò Di Tonno的《OGNI COSA》,丁川崎小聲跟著唱,說這首歌之前學意語的時候聽過無數遍了,有時聽到睡著了,第二天醒來耳機里還在響。
他低頭盯著桌上那杯阿佩羅橙光,手指撥弄杯口的橙子片,心情又顯而易見地低落下來。
「旅程沒剩幾天了,」他掰著指頭數,「一、二……離米蘭不遠了。」
他那長劉海散落在眼前,先前被海風吹亂了也沒理,像是氣喘吁吁跑完一場長跑,身上是來不及打理的疲憊,整個精氣神都抽離。
「還想多玩幾天嗎?」常山以為他還沒玩夠。
他搖頭,凌亂的劉海發梢下隱約看見撅起來的嘴:「不想去米蘭。」
「不想去米蘭?」常山奇怪,「那就不去啊。」
他又搖頭,悶著不說話了。
阿佩羅、普羅塞克和蘇打水調製出的阿佩羅橙光,百分之十的酒精含量,他續了好幾杯,似乎已經喝醉了。
桌上擺著裝飾用的香薰蠟燭,燭火在淺口杯里隨著過往的人群搖曳。他突然放下手裡的酒杯,抬起臉來,直勾勾盯著常山的眼睛,傾身一點一點湊近。
圓而亮的眼睛裡跳躍著燭光,倒映著常山縮小的影子。
常山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見過這雙眼睛,由此總忍不住往深處看,好尋找一些自己曾經造訪過的蛛絲馬跡。
可惜夜色太深,酒吧里的光線太暗,他醉醺醺的眼睛太迷濛。
等到二人的鼻尖相差五公分,他的視線從眼睛降落在雙唇時,常山真的以為自己會被吻。
但他的目光緊接著下墜,落到常山面前的甜品盤子裡。可愛的桃心陶瓷盤裡擺著一種名叫「pesche」的甜點,兩片餅乾包裹甜奶油,浸入胭脂酒染色,最後在表面撒上一層糖。成品的扮相看起來很像一顆熟透的水蜜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