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黎給他撥去電話,他倒很快接通了,似乎正坐在趕去機場的計程車上,那邊的車窗應該沒關緊,聽筒里有急速流動的風聲。
張黎問他什麼情況,他在電話那頭笑,不答反問道:「和常山聊得怎麼樣?你們現在是不是正在逛布雷拉美院?」
「沒有,」張黎道,「你沒接他的電話嗎?他好像回酒店找你了。」
那邊很不解,語氣滿是疑惑:「為什麼?」
張黎透過玻璃窗看了眼常山消失的街角。那外面正飄雨,米蘭這沉悶的陰天終究還是下起了小雨。
「我想你應該好好問問他。」
第10章
再見到丁川崎,是在一周後。
分別那天常山的所有聯繫方式都被他拉黑,回國後天天去他租住在醫院附近的房子蹲守。接連撲空好幾次後,終於在丁川崎即將接受第八次化療的前一天傍晚見到了他。
他看到常山的第一反應是想逃。感覺像找錯了家門,手足無措地在樓道里踱步轉了幾個圈,又實在無處可去。
常山坐在他家門前,不敢動彈也不敢站起來,唯恐動作幅度過大把人給嚇跑,到時更加找不見人影。他只敢側過頭朝丁川崎喊:「我們聊聊好嗎?」
丁川崎沒回答,猶豫了一會兒,走過去把門打開,禮貌地邀請他進屋去坐。
滿屋子的畫板畫框。常山坐在沙發上,對面牆上掛著一副顏色綺麗的、名為《山》的印象派油畫。
他裝作那幾天什麼也沒發生,兩人的關係還停留在米蘭之前的威尼斯或者切法盧時期,不遠不近的距離,自己尚且還有資格關切丁川崎這幾天的去向和身體狀況。
「這幾天我回家去了,給父母帶了一些義大利的特產和伴手禮。」
即使沙發的體積足夠寬敞,甚至連這裡的整個空間都是屬於丁川崎的地盤,丁川崎依然拘謹地坐在常山對面的小方凳上,像在一個不熟的遠方親戚家做客。
兩人中間隔著一個茶几,他坐得板正,態度也端正,斟字酌句地回答常山的問題:「我的身體不要緊,明天早上要按時去醫院裡化療,所以今天從家裡過來了。」
常山順著他的話問:「你的家是在XX省XX縣嗎?」
丁川崎點頭:「是的。」
「巧了,」常山說,「我也是。我們還上過同一所高中吧?你比我小兩屆。」
丁川崎聞言神情緊張,他頭頂的大片綠色仿佛在流淌,漸漸擰成旋渦。他悄悄攥緊放在大腿上的手,再次點頭:「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