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深信不疑,叫慧能大師批了自己的八字,結果居然是天煞孤星、刑克六親,父親不忍將自己送走,就依祖母的話關在偏僻的棲梧堂里不得出去。
棲梧堂里只有奶娘和兩個小丫鬟,她是不受寵的主子,就連下人都看不起她,送過來的飯食常常都冷了。五歲那年奶娘解事出府,她連唯一可以撒嬌的人都沒有了。八歲那年定了親,她能出去了,可大家都不喜歡她,嫌棄她不識字,嫌棄她不懂規矩,都離她遠遠的。
她不喜歡這樣,於是什麼能引起別人的注意她就做什麼,像個男孩子一樣的淘氣,爬樹、捉魚、逃課,她想證明自己是特別的,而不單單是為了出風頭,她只是想……讓大家都看得到她記得她。
她不想再被人遺忘了。
等榮茵再次踏出棲梧堂時,已經是十一月中旬,這次的病又纏綿了許久,榮茵比剛回府時更瘦了,連衣裳都撐不起來,簇新的方領杏黃底披襖松垮地掛在身上,風一吹,直往裡灌冷氣,琴心心疼地悄悄抹淚。
十一月十八,剛好是槐花胡同在開元寺做法事的日子,今年榮府捐了一千兩銀子,比去年還高出四百兩,鄭楊兩家也比去年捐的多,對來年的春闈抱了很大的期望,其他人家大大小小也捐了不少。
羅氏正跟王氏說著話,看到榮茵過來,不自在地轉過眼,語氣生硬:「你帶著的是什麼?」
第31章 法會法會
榮茵看看琴心抱著的佛經,遲疑地道:「是為哥哥抄的,希望他事事如意……」父親兩個字怎麼都說不出口,那是她與母親之間的傷疤,不揭還能心平氣和,揭了只怕又是萬丈深淵。
「你哥哥的事不用你操心。」羅氏有些不高興,叫琴心把佛經拿回去。琴心為難地看著榮茵,沒有動。
「母親是怕我害了哥哥是嗎?」榮茵唰地白了臉色,眼神怔怔地灰暗下去,羅氏跟王氏一樣,信了慧能的話,覺得她會克哥哥。
羅氏移開視線,態度堅決:「你自己知道該怎麼做。」榮茵難受地點點頭,對著琴心艱難地開口:「拿回去吧,用不上了。」
馬車停在垂花門,丫鬟婆子捧了不少做法事要用的香燭和燈油,還有換洗的衣裳和用具。今年捐的銀子多,法事也比以往要大,需要連做三天,王氏一早就和鄭楊兩家商量好了住在寺廟裡,直到法事結束。
徐婉瑩從垂花門出來,笑著道:「婉瑩也抄了不少佛經,一些是為大表哥抄的,盼望大表哥在春闈中能取得頭籌,也為祖母和大舅母抄了一些!」
羅氏一聽就很高興,忍不住誇讚:「還是瑩姐兒懂事,你祖母沒白疼你,待你大表哥中了舉,也有你的功勞。」
收拾妥當,一行人就上了馬車。
榮茵依然跟榮蕁坐一輛,裡面雖然燒了炭盆,琴心怕她冷,還是準備了湯婆子。
榮蕁也是好久沒有見到榮茵了,她被羅氏禁足,任何人都不能去看望,進進出出的只有大夫,今日一見,沒想到人瘦了這麼多,擔憂地問:「三姐姐好些了嗎?」
榮茵抱著湯婆子,還有些咳嗽,蒼白著臉笑了笑:「已經無礙了,四妹妹不必擔憂。
「又看向榮蕁腳邊的箱籠,裡面裝的都是佛經:「四妹妹打算求什麼,抄了這麼多?」
榮蕁下意識地遮擋了一下,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大,掩飾般笑著道:「沒什麼,就是求華哥兒平安長大,還有大哥中舉之類的,貪心抄多了些。」
開元寺在定安門外,坐落於宛平和大興的遠郊,是京畿最大的寺廟,香火旺盛。下了好幾天的大雪,雖然通了官道,但路還是不好走,泥濘不堪,等到了開元寺,已近午時,山門前擠滿了馬車,臨近過年,大都是前來做法事的。
知客師父得了消息,早早地等在山門前,安頓好車馬,卻不急著領眾人去上香。
楊家和鄭家來的人也不少,冷風一吹便站不住了,派了隨行的管家問道:「師父,這是等什麼呢?天寒地凍的,還是早些上了香回居士林才好,不然夫人小姐們都要凍壞了。」
知客師父念了一聲佛號,指著官道遠處行駛而來的馬車說:「陸閣老今日來點長明燈,等他進了山門我們再走,大家稍安勿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