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是下班高峰,又趕上下雨,車卡在來接她的半路上不動了。束白有些煩躁,抬頭望了一眼模糊的天空,從包里掏出一支煙來。剛準備點上,忽然聽見有人在背後喊自己的名字。
「束白?!」對方的聲音激動而驚喜。
束白轉過身去,看見一個瘦小的女人站在自己面前。女人朝束白揮揮手,然後又興奮地向她跑過來。束白愣在原地,努力盯著女人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認出了對方。
「雁南?你是雁南!」束白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黃雁南。這個難以置信倒有兩層含義,第一是她並沒有想到會在醫院門口和黃雁南偶遇。但更令束白不敢相信的是,黃雁南看起立比實際年齡老了太多,說她是四十多歲也不為過。在束白看來,當年的黃雁南雖然也相貌平平,但至少還有一些少女的活潑和靈動。現在的黃雁南,皮膚比當年又黑了許多,眼角布滿細細的皺紋,兩鬢也隱隱有一些白髮。總之,她看起來實在太老了。
束白還沒開口,黃雁南倒是先關切地問道:「束白,真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你。你來這兒做什麼?哪裡不舒服嗎?」
束白笑著揮了揮手裡的化驗單說道:「有個腫瘤。老家醫院查出來是良性的,我不放心,就來這裡再做個檢查。今天下午來的,已經做好了。你呢雁南?」
黃雁南聽到這裡,忽然瞪大眼睛問:「你已經做好了?怎麼這麼快?我們掛號就掛了好幾天。網上的號一出來就全沒了,根本搶不到。前幾天我們一大早來,沒想到有人比我們更早。昨晚我們索性咬咬牙,頭天晚上就帶了被子過來排隊,今天可算是拿到號了。束白,你是怎麼掛號的,怎麼這麼快?」
作為享受了特權的一方,面對黃雁南這樣普通排隊的人,束白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愧疚。她只好含糊地回答道:「我網上掛的,可能是科室不一樣,所以號源多少也不同。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了呢?是哪兒不舒服?」
黃雁南勉強地笑了笑,回答道:「不是我,是我女兒。我帶她來看病的。」
「你女兒?!你有女兒了?你什麼時候結婚的?」束白瞪大了眼睛望著黃雁南。自從畢業以後,她倒是經常看見黃雁南在朋友圈發自己的日常生活,但對於結婚生子這件事,黃雁南卻從未公開過。
黃雁南臉上的笑容更勉強了,低聲回答道:「嗯,我結婚挺早,畢業後不到一年就結婚了。就在我工作的那個縣城結的,沒請什麼人,就雙方親戚吃了個飯。哎,你們的生活都太豐富多彩了,誰會對我這種普通又無聊的瑣事感興趣呢?還是不發比較好,惹人笑話。」
黃雁南身後不遠的長椅上坐著一個男人和一個女孩。男人穿得不修邊幅,襯衣已經變了顏色,皺皺巴巴的。他一手拿手機,一手抱著孩子。小女孩嘴裡咿咿呀呀地說著什麼,男人卻看也不看一眼,眼睛只顧盯著手機屏幕。在長椅旁邊,還立著一隻灰撲撲的巨大行李箱,行李箱上掛著的行李牌,上面繡著黃雁南名字的縮寫。這還是當年畢業的時候班主任送給全班同學人手一份的畢業禮物,束白那份早就不知道丟哪去了,沒想到黃雁南居然還把它留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