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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欲墜地、鎮住了這一方安寧。

大水中,生的生、死的死,祝無邀站在高處,巡視著還有哪裡可以去救。

她看見那分明成型的堤壩,再次毀去。

巨浪席捲著泥石、滾滾而來。

手指鬆了又緊。

錯了嗎……

沉底的泥沙墊高河床,使洪水更加洶湧,耳邊雨聲連綿、依然能聽到浪卷淘沙。

更多的、是哭聲。

就在這時,她聽見季月章輕聲說道:

「我也許可以填上大壩的缺口……」

祝無邀握住了季月章的指尖,冰寒刺骨,是那凝而不化、心脈中的寒氣。

是元嬰期都無法化解、只能日復一日壓制的寒氣。

是與她相伴十數載,始終未曾爆發的冷。

祝無邀緊緊拽住她的手,用力地搖著頭,她感受到了那凍徹心扉的寒,仿佛能將血液凝為冰。

實在太冷了。

她衣服上的水,已經凝得堅硬。

水至寒,凝為冰;冰至寒,則至堅!

大壩無法在修士的破壞中凝實、豎起,可這是一場洪水,有得是取之不盡的水,更有那元嬰期也壓不住的寒。

只需瞬息,甚至沒人能來得及破壞。

祝無邀搖頭,嘴唇冷到發抖,什麼也說不出來,她看到了季月章眸中的悲悽與堅定。

她搖著頭,又在那樣的目光下艱難地點了點頭,卻說什麼都不肯放手。

季月章輕輕掙開了她的手,似乎想給祝無邀一個擁抱。

又覺著自己太冷了,怕凍到這隻落水的禿毛麻雀,她看著想來拽住自己的祝無邀,突然破涕而笑。

向後倒退而去。

躲開了朋友的挽留。

輕聲說道:「我要讓蒼天知道,我不認輸。」

祝無邀也想跟著笑一笑,她笑得發抖,眼前一片模糊,好像什麼都看不清,努力揚起嘴角,卻嘗到了鹹味,指尖碾得手心生疼。

她什麼也沒抓住。

身穿白裙的修士,向決堤的大壩飄去,遠方的浮木上,有賣花的女童。

對……她還要去救人。

祝無邀重新躍入水中,向白裙的修士游去,向浮木上的女童游去。

她四肢已經麻木,腦子裡一片空白。

只是茫然地向前游著。

所有的努力,都像一場笑話,由紅塵仙釀就而成的苦果,自己沒能力收拾爛攤子,卻需要季月章去拼命。

季月章用了御風符,她也看到了這個熟悉的女童,想起來了那份卦辭。

略微停步,取出了張鐵甲符,放到女童懷中,隨後,輕輕一推浮木,將女童推給了身後跟來的、她最信任的朋友。

再不回頭。

她闖蕩過江湖了。

喝過無鋒劍冰鎮的桂花釀,吃過祝無邀撿回來的小白菜,見過了南離城的月亮,聽過給顧少俠送別時、獵獵的風聲。

所以今日,要御風過河、素手分江!

只可惜,修為不高,需得圍繞著無數護身符籙,御風符也用得搖搖晃晃,一路過來,實在狼狽。

她身著白衣,卻少了些高手風範。

儲物袋中,畫的爆裂符有了用處,無數的符籙在毫不起眼的白衣女修身上湧出。

如同過江的黃龍,橫亘於大江之上、滔滔不絕,比洪水更加洶湧、澎湃,倒傾下萬丈滂沱!

季月章站在高處,將所有的悲傷哀痛盡收於眼底。

她沒有豪情萬丈,她是早知命薄的寒梅。

用盡靈海內最後的靈力,引爆所有符籙,年輕的修士,拔出匕首,刺入了心窩。

與此同時,滔天的水幕在瞬息之間寸寸凝住,冰寒如鐵。

如同一道冰牆,擋住了巨浪衝擊。

季月章用盡最後的力氣,回頭望去——

將江湖人間,匆匆一瞥。

她看到了近乎崩潰的祝無邀。

看見她狼狽不已、緊緊抱住那個女童,拿著一支毛筆,隔空畫下了什麼。

拔下發間凋敗的桂花,想再凝一絲靈力、將它贈去。

手腕卻無力垂下。

下一刻,手執桂花的仙子,落入水中。

第54章 卦修

這是一場洪水,於整方天地而言,不過滄海中掀起的小小浪花,可落在每個人的身上,卻是足以奪去生命、毀去終生積蓄的大災。

更有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四周無人處,有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他沾滿灰泥的臉上,被淚水沖刷出了兩道痕跡,還在啜泣著,站在河岸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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