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裡拿著一根長長的木棍，正在往河裡夠去。
河面上飄著的，是他父親的屍身。
也許是因為河水寒冷、衣服單薄，他的四肢發僵，沒有握住那根木棍，它掉落在了河水中。
他本能地想要接住木棍。
卻因為站立不穩，整個人跌落到了冰冷的河水裡。
冷到麻木的孩子沒有放棄自救，他努力的攀爬著、想要游到淺水處爬上來，可就在這時，他幾乎失去知覺的雙腳被水草纏住。
不多時，在父親的屍身旁，浮上來了孩子的屍體。
最後一個該在洪水中死去的人，命絕。
這一切，被方掌門看在眼中。
隨著這最後的應災之人死於洪水中，在她的眸中，一隻螢火蟲熄滅了光芒。
至此，那隻蝴蝶振翅掀起的颶風、嘗試做出的改變，在世界修正之力的作用下，全部重歸原貌。
被改變的命運，總會以各種方式重回正軌。
一切籌謀，皆是徒勞無功。
方掌門看向從洪水中爬出來的祝無邀，看見了她眸中的驚慌與茫然，看見她想要再一次躍入水中，尋找那跌落在河裡、消失不見的季家姑娘——
卻被一個老翁拽住了胳膊，他顫顫巍巍地拽住祝無邀，問道：
「你為什麼救了別人，卻沒能救下來我的胞弟，你為什麼要拋下他！」
祝無邀心急如焚，滿目的不耐煩，季月章等不了太久、還待自己去尋。
若不是想要救這些人……不，她太狂妄自大了，誰都沒救得了。
如果一開始不知道這些事，或者即使知道災難將會發生、什麼都不做，裝作不知道……
她本能抬起手、想要將人揮開。
卻在抬眸時，對上了那雙同樣惶然無助的眼睛。
他只是不知道該怪誰……
祝無邀輕輕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推開的動作緩為將他的手臂拉開，再一次躍入河水中。
如果重來一回。
她也許還會嘗試改變這一切，只是，再也不會藉助他人的力量。
即使是季月章自己選擇了入局，可如果一開始她不說，季月章根本不用面對任何選擇……
相隔很遠。
方掌門隨時準備接下那個老翁凝聚起的靈力，漸漸散去。
這是每一個卦修都會經歷的過程。
知天命並不是好事。
當知道災難即將發生時，逃避是錯，可如果去做了、天道的修正之力會將一切糾正。
甚至你所做出的改變，也許會成為天道將一切糾正的契機——想要避免災難發生，所付諸的努力，反倒成為了災難發生的契機，何其可悲。
依然是錯。
那是與你無關的因果，你本可以置身事外，坐視災難的到來，因果不沾身。
方掌門想到了摘星樓閉門不出的沈安之，冷哼一聲。
若是如此抉擇，還當什麼修士！
沒有身擔因果的膽量，最終只能成為那「趨吉避凶」的卦修，卻終身再無進一步的可能。
當天命到來時，只能跪地乞求，毫無反抗之力。
河水中，巨石被水衝來。
正要砸落下去的位置，有一把黑色的無鋒之劍。
方掌門抬手在身前抹去，天地換了種模樣。
蝴蝶掀起的颶風平息，逃出天命的螢火蟲盡數熄滅光芒，在河底，那一把黑色的無鋒之劍支離破碎，是為當毀之劍。
她微微抬手，無鋒劍開始震動、緩慢浮起。
然而，四周驟然出現了無數鎖鏈，向那把劍延伸而去，將它重重纏住。
在現世的視角下——
無鋒劍似乎要破水而出，可就在這時，出現了暗流、巨木、恰好經過的一尾魚向它撞來。
無鋒劍重新落回了原處。
下一瞬，水流減緩，巨石猛然落下，無鋒劍正好處於一個夾角處，恰到好處的被巨石稜角砸斷。
方掌門看著這一切，然後，手中驀然現出那把本該被毀的無鋒劍。
在她的視野中，手中空無一物。
命中應毀？
那可不見得。
——
也許已經倒霉透頂了，再醒來時，既沒有被偷，也沒有被搶。
祝無邀身上蓋著件衣服，不遠處是溫暖的火堆。
牆上靠著的……是她的無鋒劍。
「醒了啊，先喝點兒粥暖和暖和。」=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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