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過頭去,目光穿過吵吵鬧鬧的孩子們:「今天走過麵攤,我也不知道怎地,就買了一碗麵了。」
噢。嬴寒山應了一聲,沒多在這上面糾結,默默懷裡摸出一枚銅錢,比在指甲上彈給他:「喏,生辰吉樂。」
「這是?」周政啪地一下拍住這枚錢。
「長輩給小輩的生日錢?」
他露出一個很高興的笑來,把這枚銅錢收進袖子裡:「真的嗎!給我?謝謝!」
「……」占了死心眼孩子便宜的嬴寒山突然感覺良心好痛。
她把話題轉過去,另起了一個頭:「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說你對人間很陌生,在人間待了這麼久,你有熟悉這裡一些嗎?」
周政臉上的笑容很快淡了,他眨眼,再眨眼,沒眨出一個合適的回答。
「待了一年了,總比沒待要強一點,說一說?你覺得這裡是什麼樣的?」
周政盤起腿,把有些礙事的劍解下來平放在膝蓋上,露出糾結的表情:「人間和宗門裡不一樣。」
人間和宗門不一樣,宗門裡的善惡總是那麼簡單。違反了戒律就是壞的,忤逆了尊上就是壞的,偏離了正道就是壞的,小的壞要受戒律,要改正,大的壞就只能斬殺,破除,消滅。
但人間是混混沌沌的一團。
何翠子在手下的學員里拎出了一個的軍官,她偽造得比何翠子還厲害,甚至不是代誰從軍,而是被買來的。
本來她是要被賣去做窯妓,但人牙子看她長得壯實高大,就把她當作男孩賣了出去。她替買家的兒子應了第五爭的征,又在作戰中活下來加入了沉州軍。直到成為一個軍官,被派到何翠子那裡,才說出了自己是女兒的實情。
「你覺得該怎麼辦?」何翠子問周政。
「有規定不許女子從軍嗎?」周政問他。
「沒有,但不許冒籍。」何翠子說,「當初我也是挨了罰的,她不是代親冒籍,可能會從重。」
「那該怎麼罰怎麼罰嘛。」
「可罰完之後就沒有人敢效仿她了,」她看著周政的眼睛:「她在替更多藏在軍中的女子試我,試大將軍放過了我,我能不能放過更多個我,如果她被重罰,那些我就會永遠沉默。」
那就不罰?周政想,有了錯卻不罰是對的嗎?
「不罰的話,冒籍的事情可能被鼓勵。以後會有更多孩子因為各種原因被買來,被當做替身送上戰場。人牙吸他們的血,吃他們的膏脂,拿人命當賺錢的手段。」
周政很快地卡住其中一個漏洞:「買賣人的,該殺,那就抓住全部殺掉。」
何翠子看著他,淡淡地笑了。
「說得對。但是,沒有人牙,那些該被養大的孩子就會在一出生被溺殺,父母連養大他們的希望都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