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耳根罕見微紅,低頭迅速扒拉了幾口飯。
霎時,話題的主人公從院門口進來。柯訣手裡提著一個藥袋子,材質是高級複合塑料,上面寫著治療風濕的標籤,很醒目。
他低沉而磁性的聲音傳來:「找到了這家老中醫推薦的藥,應該挺管用的。」
「上哪找的?」姜叔抬手腕,瞟一眼錶盤簡潔而不失雅致的表,繼續說:「從你做完飯過去到現在,統共也才花了一個小時。」
柯訣慢條斯理道:「之前和范言去過那片區域送陶瓷,記下了方位。」
「先吃藥吧。」他將手中提著的藥放在雲枝嫿的膝蓋上,轉身拿杯子接了杯熱水。
她拆開包裝讀著裡面的說明書,喃喃細語道:「看成分確實挺不錯。」裡面有幾味藥材她先前有所耳聞,造價高,還很難搞到手。
姜叔伸手接柯訣遞過來的陶瓷水杯,微微低著頭,語調緩慢地說:「你們如果想回景市發展的話就回去吧,現在你媽也不在了,別把時間耗在我這老身骨上。」
「再說了,以後要是走不動咬不動了,姜琛雖然敗家,也很沒出息,但總歸是有人給我養老送終。」他語氣中帶著幾分自責,他怕極了雲枝嫿是因為他的拖累還一直留在春城,他不想她違背意願過不喜歡的生活。
雲枝嫿對姜叔的顧慮早就心知肚明,「春城有我的家啊姜叔,還要走去哪裡。」她的語氣柔和而堅定,每個字都顯得深思熟慮。
這話可把姜叔哄得一愣一愣的,他眼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芒,旋即舉杯吞咽,這種藥的苦味仿佛浸透了黃連的汁液,舌尖上的苦澀讓他忍不住皺眉。
可他的心臟卻美滋滋的不像話。
——
陶瓷工作室中,空氣里瀰漫著泥土與釉料的清新混合氣息,自然光透過高大的窗戶,灑在工作檯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素胚上。
柯訣的手指陷進濕潤的陶土時,窗外的桂花正簌簌地往下落,陣陣花香撲鼻。
陶輪轉動的嗡鳴聲里,雲枝嫿抱著裝滿丙烯顏料的木箱撞開了工作室的玻璃門。她今天穿了條靛青色的棉麻長裙,裙擺掃過門檻時沾上了門邊的紅泥,像朵被秋風揉皺的玫瑰。
「吃飽喝足,幹活。」她將木箱往工作檯上一擱,丙烯管叮叮噹噹地滾出來,再隨手扎了個丸子頭,松松垮垮的,耳前散了三兩根頭髮下來。
「市集要交的樣品在哪呢?」
柯訣抬了下頭,掌心貼著陶土向上推,泥胚在他指縫間舒展成流暢的弧線,「你左手邊那兩排全都是。」
「時間有點趕,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交貨。」
「來得及。」
雲枝嫿已經支起畫架,下午的陽光透過玻璃斜切進來,將旋轉的陶輪和伏案的背影分割成明暗兩半。
柯訣的袖口卷到手肘,小臂線條隨著拉坯動作起伏,像是正在撫摸某種溫順的動物。他突然開口問:「你今天要再試試拉胚嗎?」
雲枝嫿的勾線筆在宣紙上頓了頓,抬頭發現他正用沾滿陶土的手背蹭下巴,深褐色的泥漿在側臉暈開一道,好可愛。
旋轉台上的青瓷胚泛著濕潤的光,像一顆凝結的露珠。她放下狼毫走過來,裙裾掠過滿地碎瓷片。
柯訣起身時帶起一陣禪茶香混著陶土的氣息,工作燈在他身後投下搖晃的影子。當雲枝嫿的手指觸到冰涼的陶土,旋轉的離心力讓泥胚突然歪向一側。
「手腕要托住底部。」溫熱的呼吸拂過後頸,柯訣的手虛虛環在她手背上。
雲枝嫿感覺到指節沾著的陶泥正慢慢變干,開裂的碎屑落在自己腕間。泥胚在兩人交疊的掌心裡重新挺立,旋轉出絲綢般的光澤。
西斜的日影爬上釉料架時,雲枝嫿正在給柯訣剛燒制的白瓷瓶描金。他倚著窯爐啃蘋果,看那支松鼠毛畫筆如何在瓷面上遊走。
他丟掉吃剩的蘋果核,用袖口擦掉瓶身指印,卻見她蘸著青花料在瑕疵處勾了幾筆。鈷藍色藤蔓順著流星尾跡攀援而上,轉眼間裂痕成了新抽的枝椏。
窯爐發出沉悶的轟鳴,暮色把兩個人的影子投在滿地素胚上。雲枝嫿轉身去取松節油時,裙擺掃倒了柯訣晾在角落的陶泥。月光般的釉料緩緩漫過紅褐色的泥,在磚地上淌出一條碎星閃爍的河。
初秋的夜帶著絲絲入扣的涼意,白日裡還是好好的大晴天,現在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隨著轟隆一聲,雨勢漸大。=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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