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心一跳,眨著眼睛忍了一會兒,見皇甫道知神色焦灼,握著奏報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又一遍,不由小聲道:「我郎君——楊寄……算不算在主力里?……」
皇甫道知驀然回頭,怒道:「你郎君是什麼名牌上的人?我的調兵,有你一個奴婢插嘴的份兒麼?!」
他似乎才發現書房裡還坐著永康公主,不耐煩地揮手道:「你們的事以後再說吧。阿嬋先回你的公主府,底下事情多,不要來煩我。」
沈沅跟在公主身後,匆匆退出了皇甫道知的書房。永康公主似乎並不覺得焦急,依然沒心沒肺的:「多大個事!把幾路人馬調集到江陵應戰不就是了。建鄴的軍伍,也是很靈的,怕他乳臭未乾的江陵王作甚?」
沈沅心事沉沉,突然抬頭道:「公主,我不想去您府上了。」
永康公主詫異地回頭,沈沅神色堅毅,帶著些尋常女子所缺少的勇敢之態。
沈沅此舉,自然是帶著私心。沈山和楊寄所在行伍,都隸屬朝廷軍隊,現在也不知開拔到哪裡。她小小女子,除了擔憂,似乎也別無他法。但是面前就是好粗的一條大腿——皇甫道知掌管國家權柄,打仗的事宜全部由他在指揮,如果他能開一開尊口,許能保住沈山和楊寄的性命?
她安安分分呆在王府,繼續哺餵小世子,好容易盼到皇甫道知又來到孫側妃那裡。
「大王,都好幾天沒來了……」孫側妃簡直是戲班子出身的,那張臉都不用抹一抹,就把孤傲變作了溫軟,直接委屈化了人心,那眼睛裡汪著淚花,隨著睫毛的一扇一扇而一閃一閃的。皇甫道知大約心情還不怎麼好,敷衍地撫慰了兩句:「這陣子太忙,也沒這個心情。我今天是來瞧瞧阿兗的。」撇開孫側妃,直接瞧著沈沅懷裡的小世子。
小世子剛剛睡了一個好覺,睜開眼睛玩得開心,見到父親就咂咂嘴,小手到處亂舞,看著愛煞人。皇甫道知露了一個久違的笑容,探頭過去逗弄孩子,鼻端是沈沅身上淡淡的桂花香,讓他不由撩了撩眼皮瞥了沈沅一眼。
他還真是一笑黃河清。沈沅感覺他有越靠越近的趨勢,不由把腦袋後仰了些,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果然,皇甫道知似乎有些著惱的模樣,眸子裡和煦的光凍住了似的,變得犀利多了。
皇甫道知背著手,離開沈沅身邊。孫側妃本來正看著心裡泛酸,見男人又回來了,趕緊笑吟吟迎上去,體貼地說:「大王,妾看您心煩,自也心疼。不過,大王是得民心的人,上蒼自然知道。大王還當保重自己個兒的身子,才有精力忙那許多事務。妾雖不才,願意伺候好大王。大王今日想吃什麼?妾吩咐人去做。」
皇甫道知沉吟了片刻,說:「就上次那個胡炮肉吧,後來換的廚子做的倒還入味。」
孫側妃笑道:「若說這個廚子,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大王猜猜是誰?」
皇甫道知本不耐煩女人家這些磨蹭,但目光掃視,正好看見沈沅面頰微紅,他就是笑,也多是冷笑,勾了勾唇角,努了努嘴:「她?」
孫側妃點頭:「大王真是睿智英察!——沈沅,把世子交給其他保姆,你快下廚給大王做胡炮肉去。」
猜中個答案就算「睿智英察」?沈沅覺得這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還真是真理。不過她先時被皇甫道知的冷眼看得心裡發毛,此刻也想討好,聽見皇甫道知「唔」了一聲,便笑道:「是,我這就去做。」
皇甫道知舉箸食肉,沈沅悄悄在旁邊看,大氣都不敢出——有求於人麼,難免心慌。好在皇甫道知吃了幾口,雖無表情,還是漫漠地點了頭。孫側妃和沈沅一齊鬆了口氣。孫側妃遞手巾過去,笑微微說:「大王多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