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寄也確實累了,放心地把女兒交給二舅兄,躺倒在榻上睡了過去。
等他醒過來,沈嶺已經回來了,阿盼四仰八叉睡著,她舅舅卻在那裡讀書。楊寄揉揉眼睛,問:「多早晚了?」沈嶺笑道:「過午了。營房裡送來的胙食,我給你留著,我自己在外頭買了飯菜,也留了些給你。」
楊寄頓覺心情明媚,下桌洗漱後狼吞虎咽一番,撫著肚子說:「如今我飯量越來越大了,加上天天操練,身上塊兒肉都長出來了。若是這會兒叫我上陣殺敵,一定能殺得更多!」
沈嶺笑道:「殺得更多?叫你再一次一人戰六千,你干不干?」
「不干。」楊寄老老實實說,「你真掃我的臉!其實我心裡也明白,所謂一個人戰六千,除了那時候不怕死,一心只想為山子報仇的膽量,就是後頭已經黑壓壓地來了陶都督的援兵。那些江陵的士卒們,看到援兵前來,自然轉身要逃,所以才給我殺了個正著。」
「不錯。你能不妄自尊大,倒是個清醒人。」沈嶺含笑點點頭,「這就是『狐假虎威』的意思了,不過,時機得宜,也是巧妙。但是,你真的只打算練練刀兵弓箭,將來還上陣當馬前卒?沒有他想?」
楊寄道:「我當然更想在後頭當陶都督一樣的指揮將軍了,在後帳里,發發令就是,多愜意!」
沈嶺撫掌說:「對了,就是要有這個心思。不過,在後帳可不算舒服愜意,這個,等你到了後帳就知道了。」
楊寄心思卻不在這裡,問:「阿兄,你最聰明的,你幫我想想,如今我怎麼才能和阿圓儘快團圓?建德王那龜孫子一定要我給他立功,可我天天蹲宮門口,跟石頭獅子差不多,立個屁功啊!」
沈嶺面色微微沉了沉,許久後搖搖頭:「讓你和阿圓團圓的法子,我也沒有。但要立功,你自然不能當石頭獅子了。」
「那我要當什麼?」
沈嶺沉吟片刻說:「攪混水的魚。」
「魚?」楊寄聽不明白,正準備追問,沈嶺卻突然轉換了話題,拿出一隻青銅的小酒樽給楊寄看:「阿末,你看這東西好看不好看?」
楊寄定睛一看,青銅樽上已經生滿了綠瑩瑩的銅鏽,幾乎蓋住了它原本的花色,他在手上盤弄了一會兒,說:「好像是件古東西。我好像在建德王府里看到過,也好像在我那些附庸風雅的朋友那裡看到過。應該很值錢吧?」
沈嶺笑道:「若是真的古東西,自然很值錢啊。但這個不值錢,這是贗品,就是假的。」
「假的?」楊寄翻來覆去看了兩遍,實在眼拙,笑道,「我看不出來。其實,就是真東西,我也不會買,錢多得燒包呢?買這不頂吃不頂穿的破爛玩意兒?金的銀的也比它好看啊!」
沈嶺接手過來,說:「我在建鄴東市的地攤兒上淘的,那小販先想哄我,我說這銅綠生得水盈盈的,一看就是把銅器埋在土裡硬做出來的。那傢伙見我識貨,便以開價十分之一的價格給了我。而我呢,也和他聊了半天,弄懂了些做假古董的門道。」他最後說:「我買這件,因為上面刻的字兒實在是金文里的精品,想必作假的人也是頗有水準的。」
楊寄笑道:「那麼,你也是打算以後做做假古董,換幾個錢穿衣吃飯嘍?這樣的事是雅致,但是若是給市令發現了,斷你個坑蒙拐騙,只怕脊背上也要挨幾十下杖子了!我也罷了,你這沒幾兩肉的後背,不把骨頭都打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