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不了城,廣陵參軍沒奈何,只好在城外支帳篷過夜,他們一行也是奔波了百里,疲勞得眼皮子搭上就睜不開。沒想到打了二更,城牆上頭就熱鬧起來:唱戲唱得鬼嚎似的,賭樗蒲呼盧喝雉的,勸酒划拳粗魯不堪的……聲音從上頭往下頭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聽得城下帳篷里的人耳朵發脹,無法入睡,而且,這嘈雜,一直折騰到四更!
城下才出去一個衝上頭喊:「不早了……」喊了半截,嘿,下雨了。那人抹了一把臉,覺得這雨水騷臭得慌,再一看四周,乾乾的一片,而城牆上一片笑聲,有人邊系褲帶邊笑道:「喂,你站得那麼准幹嘛呀?」下頭那個頓時氣得發顫,而上頭那幫粗魯無德的傢伙,嘰嘰咯咯的,一點都不覺得丟人。
北府軍是賊囚,西府軍是無賴。聽聞消息的幾個郡牧都打了退堂鼓——這樣的一群刺兒頭推到自己手上,不定鬧出什麼花樣來。前頭長水軍的都督吳雲峰就是榜樣——不過是管束得嚴了點,殺了幾個犯軍紀的,就被造反的北府士兵給殺了!
若干這類消息匯集到建鄴,大家都有點坐不住。上朝只是做樣子,決策還都在建德王府和太傅府中。
皇甫道知冷笑連連:「好樣的!這群流氓也只服楊寄那個流氓管,我看楊寄越發猖狂了,現在他妻兒全在他身邊,我們倒要對他低聲下氣些才像了。」
庾含章已經習慣了女婿無窮無盡的牢騷,雖則厭惡,但表面上波瀾不驚,甚至帶著笑意,捋了捋他心愛的長須,前傾著身子對皇甫道知說:「果然呢!養虎自齧,長虺成蛇。處置楊寄,正需這個時機,讓他猝不及防才好。」他說完,取了茶杯,慢慢地啜茶。
皇甫道知不錯眼地盯著老丈人,這老傢伙悠閒的神色深不可測,讓皇甫道知不知道他究竟是在說反話,還是又設了什麼陷阱等自己鑽,只好也低下頭找茶喝。兩個人對面枯坐了一會兒,庾含章起身拱拱手:「大王,臣已經年邁,不敢尸位素餐太久。朝中大事要事,還是要請大王多多辛苦操持。臣去拜見一下王妃,然後也該回府了,今日燉的藥,到火候就要及時服用的。」
皇甫道知客客氣氣送走了丈人,心裡煩亂而氣悶,一個家人過來通傳道:「宮裡黃門來傳話,說陛下今日去華林苑射鹿,問殿下可願意前往指教。」
皇甫道知眉頭一皺:「這樣冷的天,哪裡有鹿可以射?小孩子家家,淨想著玩——」話說了半截,突然憶起了什麼,又故意大聲道:「陛下旨意,我也不能不遵的。給我換身胡服吧。」
十四歲的小皇帝皇甫袞,不過是個傀儡,皇甫道知私下裡都懶得敷衍,行了日常禮,笑笑道:「陛下在練武麼?好興致!」
皇甫袞穿著窄身的胡服,面料紋樣都極其簡單,不似一個皇帝的裝束。他卻對皇甫道知的傲慢不以為意,恭敬地說:「阿叔,如今國家多事之秋,我作為國君,應當為民之表率呢。阿叔當年入建鄴時,那氣勢風度是萬人稱道的。我雖然忝列皇帝之位,其實要向阿叔學習的地方還很多呢。」
這孩子有著超越年齡的少年老成,皇甫道知一方面刮目相看,一方面也有些警惕。兩個人一起騎著馬,撒了鷹、放了狗,煞有介事地打了幾隻倒霉的野兔,終於到了華林苑中一處僻靜的山陰之處。
小皇帝擦了擦額角的汗滴,笑道:「人人都想逐鹿啊!」
這話一語雙關,皇甫道知頜角微微一搐,假裝沒有聽明白。小皇帝環顧四周,卻是沒有外人在,便開門見山了:「阿叔,尚書省上奏,削減西府軍和北府軍,散入周圍的郡縣裡,但是周圍幾郡,皆不肯要。好像最後議定的是乾脆解散兩軍?」
皇甫道知斜目看看自己的侄兒,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寒酸了十來年的庶孽宗室,聽說日常極好讀書,自己平日果然有些小看他了。皇甫道知笑道:「陛下怎麼以為呢?」=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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