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那僕人進來送皂莢水,楊寄吩咐道:「我洗完,要睡個好覺,你幫我四處盯著點,讓所有不相干的都離開遠點,我不需要人在外頭伺候的。但是,誰攪了我的美夢,我生起氣來是要揍人的。」
他洗完澡,光溜溜就爬到屏風後頭的榻上了,裹在絲綿的被子裡,四周是被暖氣蒸出香味的各色荷包、香球,楊寄打了兩個噴嚏,對沈沅說:「快,把這些勞什子摘掉,我不能聞這種味道。要香噴噴,莫過於你的桂花油。」趁沈沅上榻摘四邊屏風上的香袋子、香球子,一把抱住,攬在懷裡猛嗅:「嗯!就是這個味兒!」
沈沅卻莫名地覺得自己身上也不乾淨,掙脫開來道:「我也要去洗洗。」
楊寄大喜:「我服侍你!」
☆、第104章 燭夜
「呸!」沈沅輕輕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入了一堆軟綿綿的被子中,「精赤白條地往起爬,羞!羞!羞!」
楊寄才不羞呢,但知道沈沅畢竟還是女子,總歸有點矜持,再者,一會兒啥看不到啊,不用猴急猴急的。他便氣定神閒地以手枕頭,靜候佳音。
沈沅在外間磨蹭了許久,才進得門來,一進來,先「撲」地吹熄了燈燭,才窸窸窣窣摸索著上了榻。「你還穿衣服幹什麼?」楊寄邊責怪邊「幫」她解脫。沈沅心頭酸酸的,不知是後怕還是焦慮,雖不攔阻,卻沒啥勁頭,任楊寄摩挲了一陣,還是乾乾的提不起勁兒,楊寄略有些失望,安慰道:「你大約太累了吧?要不先睡一覺?」
沈沅卻睡不著,搖搖頭說:「你別吊人胃口,先告訴我,你為啥到建鄴來?莫不是等著他們抓你?」
楊寄知道她一直擔心這個。現在事情也算過去了,告訴她讓她放個心也無妨。楊寄攬著她滑溜溜的肩膀說道:「其實,我這次確實是打了個極其膽大的賭——自己就是賭注,自己也是莊家。」
說穿了也不值錢,靠的就是賭棍心理和膽氣。楊寄聽從召喚,從荊州赴建鄴,不落人口實,但是在歷陽和京口,他的心腹早已去傳了話:建鄴那裡要過河拆橋了!
留在歷陽的西府軍和京口的北府軍是什麼人呀?大半是人人嫌棄的流民和賊囚!楊寄在,他們有了安身立命之所,有了口飯吃,只要乖乖的,天塌下來長人頂!這可是許久沒過上的舒坦日子了!可是要是楊寄不領導他們了,甚或不在了呢?他們雖窮,也沒有笨到那份兒上。以前被編入長水軍的那些人就是前車之鑑——他們就是最不受待見的一批!以後賣命是他們,挨打挨餓是他們,受歧視不平還是他們,日子又會回到最慘的時光。
誰干啊!
他們摒著氣等消息。楊寄被抓入大牢的消息一經王謐傳出,西府軍、北府軍和荊州軍立刻沸反盈天,這些個沒怎麼訓練過的粗老爺們拎起手上的武器,先殺了幾個朝廷派來的軍官,嚷嚷著「不放楊領軍,咱們橫豎活不下去了,不如造他娘的反!」
朝廷打了那麼多仗,此刻多麼虛弱啊!建鄴幾萬疲軟的禁軍,哪裡敢對付這幾十萬戰無不勝的粗悍新兵?
是屬攻心!這是楊寄當賭棍多年琢磨出來的,賭得最狠的,但往往是贏起來勝算最大的。
沈沅聽得膽戰心驚,問:「這麼賭命,一定會贏?」
楊寄老老實實說:「輸的可能性有兩次,我其實也緊張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