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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把這些穿著黑色鐵甲的戰士掩進了夜幕之中。寂靜的里坊里,偶爾會傳來躲藏著的民人被逼出來時恐懼的尖叫和求饒聲,接著又會歸於寂靜,連相聞的犬吠都顯得懨懨無力。叱羅杜文稍稍松下了警覺,抬眼望了望西邊的天空。冬日的姑臧天暗得早,西頭只剩一線日光抑在天邊,連霞光都是紫色,像凝固的鮮血凍得化不開一般。

叱羅杜文的眼中略略帶了些茫茫,臉頰上繃緊的肌肉放鬆了,張著的嘴翕動著,不知是在唱歌還是吟詩,其音低微,而含著悲憫。

他突然覺得眼前有些恍惚,仿佛西邊的夕陽重新又升起在地平線上,日光熾烈四射,帶著不能逼視的紅光,而且,耳邊也漸漸震動起來,隨著紅日的升起,哭喊聲在里巷的坊牆間傳遞得越來越響亮。

叱羅杜文突然從臆想中醒過來,驚問道:「怎麼了?」

他片刻後就知道了,棋盤似的里巷,從外向內聚集了不少牲畜,似乎正在發足朝著中間的集市奔過來。他手下的親兵手搭涼棚看了半天,磕磕巴巴回報著:「好像是牛,似乎還有豬……」

叱羅杜文眉頭一皺:「什麼?什麼東西?」

那群東西滾滾向中心而來,慘叫著向叱羅杜文奔來的,則是行動最快的騎兵。叱羅杜文瞪著眼睛,見那幾個騎兵腿上都是鮮血,馬匹的護甲自胸腹以下也都裂開了大半,他問:「發生了什麼?!」

來人「嗬嗬」地哭:「楚國的混蛋們,在牛角和豬腿上綁了刀刃,在牛尾巴和豬尾巴上扎了葦草火把。」尾巴被點著的這些牲畜們,想不明白熱乎乎地火焰怎麼總跟著它們的屁股,發了瘋似的沿著狹窄的坊牆夾道奔逃,遇到擋道的北燕士兵,牛便用角挑,豬便打滾,牛角上和豬腿上的尖刀,便也在人群、馬群中挑動和滾動。

士兵和戰馬的皮甲上雖然綴著甲片,但畢竟是擋箭矢為主的,經不起近身的刀槍砍刺,頓時血肉橫飛一片。

叱羅杜文怒道:「一群牲畜,你們堂堂的戰士,也對付不了?」

不消回答,很快他便親眼目睹了這陣仗:順著各條里坊窄道而來的,是飛奔的牛和豬——這些平時慢吞吞的動物,屁股著火時居然驚人的快,紅著眼睛一路順著窄道衝過來。經過了這一路,大概已經死了多半,剩下的也都是傷痕累累,保衛叱羅杜文的親兵張開捕獵的大網,這些精疲力盡的牲畜掙扎不息,互相撞擊、踩踏,很快皮肉皆開,臟腑流出,喘息抽搐著死了。

八條棋盤街道上,人屍、馬屍、牛屍、豬屍,零亂錯落,血流遍地,葦草火把燎到的地方,大火熊熊燃了一陣,又漸漸熄滅了,冒出黑乎乎、臭烘烘的煙。

叱羅杜文也不知道自己的人馬還剩下多少,夜色暗沉沉地壓下來,他環顧著身邊數百個士兵,強撐著場面道:「點火把,外頭盾甲用上,弓箭滿上!」

他們已經退到了集市里。這一處是姑臧的牲畜集,雖然自城破以來,交易停止了,但集市裡的腥膻騷臭氣味揮之不去。緊張萬分的副將問道:「大王,險地莫要淹留,咱們還是撤吧?」不知道楊寄還有多少力量,自己被圍困在市集中央,簡直是死路!

叱羅杜文環顧四周,卻道:「就在這裡駐紮。四面全部是窄道,分兵出去,他只消把守巷口,我們就排隊挨著給他宰。而駐守在這裡,如果他兵不及我,就不敢來犯。」他首先下了馬,緊了緊身上斗篷,仰起脖子系脖帶時,顯得散漫而自信。帶子系好,他也鎮定下來:「對手不是一個賭棍麼?自然是時時刻刻想著跟我賭。如果他手上兵多將足,何必玩這樣的花樣——四處打著游擊騷擾我,現在乾脆動用了牲畜。想來是要詐我一道,我才不上這個當!」

他氣定神閒,挑了挑眉,眼睛在火把跳躍的光焰中顯得深邃得很好看。休息了片刻,他從侍從手裡要來水囊,喝了幾口潤了喉嚨,對著集市南門口大喊道:「楊寄,沒能耐玩兒,就不要硬撐場面了。我大不了熬一夜凍陪你耗著,等天亮了,你的斤兩自然顯露無遺,到時候死得難看啊!」

風兒把楊寄的聲音也傳了過來,亦是一般的笑語調:「你猜對了,我這裡兵不滿百,將不滿十,雞蛋經不起你的石頭碰,你來抓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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