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寄說:「受委屈了吧?都是我不好!」
沈沅笑道:「哪兒沒受過委屈?自跟了你,委屈多了,倒也習慣了。」她閃著眼睛望著前夫,又道:「等我走了,你還是要好好的,別讓人擔心你。其他不談,家裡孩子總歸還要父親呢。」
楊寄瞟了瞟外頭那一群人,有些話不好多說,出行比原先計劃急了不少,好些布置還沒有完善,他打算等到歷陽再行考慮周全。
眾目睽睽下,不能有任何異樣的舉動,好在彼此看著,已經是看不夠了。他臉頰的俊朗線條,她皮膚上細小可愛的絨毛,他微笑的唇角,她圓亮亮的眸子……一遍遍在心裡描摹,就是看不夠,恨不得印在心裡,刻在骨頭裡,把這相思之意帶到棺材裡也不夠啊!
水程只消半天。很快,樓船隊在歷陽的磯口停駐了下來。服侍的人井井有條地迅速把公主的儀仗安排好,拉好步障,等著楊寄慢慢把沈沅扶過跳板。「歷陽牧是我的人。」楊寄輕聲道,「到城裡住下後,有些話慢慢說。」
步障隨著他們的步子挪動著,前方一座涼亭,四面圍著輕紗的帷幔。楊寄又道:「進去歇歇,喝點水。剛從船上下來,總會有點疲乏。」那涼亭邊圍著侍衛,楊寄但覺得眼熟,倒也沒有多想什麼。
可是,涼亭有主。
帷幔揭開時,楊寄頓時愣住了:涼亭里正襟危坐著永康公主皇甫道嬋。她利箭似的目光直直地射過來,驀地升騰起一道恨毒。隨後,她滿臉嬌笑,昂著頭起身,到楊寄身邊伸一條胳膊挽著,膩聲道:「郎君,我等了你多時了!」
☆、第195章 懷娠
楊寄的臉幾乎鐵青,擔心地望了望沈沅。沈沅詫異了片刻便意識到這樣的刻意做派,分明就是挑釁——她現在,還怕挑釁?所以只是笑笑,撇開了頭。
楊寄先擔心皇甫道嬋對沈沅不利,這會兒看沈沅雲淡風輕的模樣,才意識到現在這兩位都是「長公主」,而且沈沅擔負著「和親」的重任,誰敢動她!這才放下心來,抽出胳膊對皇甫道嬋說:「別鬧!」
皇甫道嬋打定了要嬲住他的心思,任憑面前是怎麼樣一副厭惡的冷臉,仍是不屈不撓地又伸手扒拉住,強笑著說:「怎麼是鬧?如今沈娘子就要別嫁。我卻是你正經八百的妻子。與其叫我別鬧,其實倒是我要管著你『別鬧』。」她說話又刻薄起來:「鬧出笑話來,你的面子裡子都沒了事小,咱們大楚國的面子裡子沒了,你賠得起?別一瞬間『英雄』變作了貪淫的『狗熊』罷!」
三個人這副樣子怎麼成行?楊寄再一次用力抽開手,冷臉看看皇甫道嬋:「你倒捨得屋子裡姓胡的那個年輕英俊的?」
當著沈沅的面,他說這個!皇甫道嬋甚感狼狽,隨即惱羞成怒,冷笑道:「我只捨不得你。怕你萬一犯了毛病,無論是和北燕鬧騰,還是和我那侄兒鬧騰,都是要命的買賣。說不得為了你,我過來陪著。」她愈發挑釁地看沈沅,手卻不敢再往楊寄那裡伸了。
到了王謐準備的公館,是兩座單門單戶的精緻別院,但共用前頭的客堂。皇甫道嬋狠狠地皺眉:「這麼破爛的地方給我住?」掩著鼻子用力揮著手,仿佛有什麼惡味。用膳的時候,又是嫌東嫌西,最後似笑不笑地看著沈沅:「哦喲,我都忘記了,沈娘子曾經在我阿兄的府上服侍,做得一手好飯菜,尤其是胡炮肉,正好是北燕風味。今日我突然想吃了。沈娘子也不妨再練練手,將來獲寵,指不定也靠這一手呢!」說罷掩口而笑。
楊寄忍著扇她的衝動,對沈沅說:「別理她!你現在也是公主!」
沈沅冷眼看了這半晌,此刻起身,柔柔地問楊寄:「阿末,我也好久沒給你做好吃的了。想吃點什麼,我給你做。」
楊寄骨頭都快酥了,瞥見皇甫道嬋一臉氣急敗壞,心裡便明白了女人們原來是這麼爭寵和打仗的了,頓時樂不可支,膩著沈沅說:「好好!這會子春天,螃蟹不肥壯,但是吃春筍、鱖魚、團魚和蘆筍正是時候!配上烏米飯,嘖嘖……」他做一副口水要流下來的形象,惹得沈沅早就忘掉了自己的「公主」身份,戳他額頭罵了一聲「死相」,逕自挽了袖子下廚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