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揚州的糧食送來了,徐念海大概再不情願,也不敢擔當餓壞了兩位「公主」的重罪。
這天天氣晴好,楊寄特意到皇甫道嬋所住的地方,笑融融說:「公主,想不想去一個好地方走走?」
皇甫道嬋剛剛吐完一場,正憋悶得難受,抬眼見楊寄只身前來,並沒有帶沈沅,不由心花怒放,嬌羞笑道:「我這副樣子,只怕走不遠。」
楊寄道:「走不動,有車馬,車馬到不了的地方,有我。」
皇甫道嬋挑眉笑道:「那,你不帶樂平公主四處走走?她馬上就要離開楚國的地界了,這裡離北燕,只隔一條黃河!」
楊寄漠漠然地說:「不急。以後有帶她出去看看的機會。」
皇甫道嬋只覺得他這話有點沒道理,但又見楊寄身著月白色寬袍,頭上只用幘巾,不用冠戴,襯得皮膚白皙,面目藹然。人靠衣裝,他這樣,倒有些名士的風儀。她為他醉倒,慵慵抬起一隻手:「那你拉我。我坐久了,一時腿麻起不來。」
楊寄看著她那隻潔白修長,還染著枚紅色蔻丹的手,猶豫了片刻便把她拉了起來。皇甫道嬋嚷嚷著腿麻,就勢倒在楊寄的懷抱里,感覺他雖然略僵了僵,但並沒有推拒。她心裡暗喜:畢竟已經到了與北燕一河之隔的雍州,楊寄大約也想通了,既然沈沅是留不住了,那麼她皇甫道嬋才是陪他走完的人。
他的懷抱堅硬而溫暖,極淡的薰香氣,帶著他身上的氣息,滿滿地籠著皇甫道嬋的全身。她愛意朦朧間願意對他說些掏心窩子的話,因而上了馬車,便依舊靠過去,枕著他的肩膀,伸手在他胸口上畫著圈圈,口裡低低道:「郎君,我知道這個孩子你不喜歡,郎中說是個女孩子的多,不會搶你的爵位。將來,我們好好過日子,我再不與那些人來往,我為你生孩子,生個像你一樣英俊勇武的男孩,來承襲我們的爵位,好不好?」
她呢喃得像一隻細巧溫和的乳燕,乖順地俯伏在他胸口,隔了一會兒不聞答語,猜測他大概不愛聽這些關於承襲之類的話題,便又悄聲道:「郎君今日的薰香真是好聞,不知是哪家賣的香餅子?又或,是那個丫鬟配的薰香料?」
楊寄隔了好一會兒才說:「應該是桂花味兒吧?」
「哦。」皇甫道嬋一點都沒覺察出不對勁來,只是貪婪地在他身上吸著好聞的氣息,漸漸心旌蕩漾,又密密地開始吻他。
楊寄擋開她的臉,而她的手不知羞恥地伸到他的衣襟下擺那裡,低聲道:「若是輕些慢些,從後頭……大約也沒什麼事的。」
楊寄不動聲色捉住她的手扔出來:「我們到了。」
閨房私意可以放肆,正經的模樣還是得像公主。皇甫道嬋無奈地掠了掠鬢,拋了個媚色過去,旋即從御夫打開的門帘子裡看到一處寬闊的屋宇,磚石樑柱簇簇新的模樣,但某些椽子或桁枋,大約沿用舊物,尚帶著焦痕,下馬車時又看到,門邊一棵高大的櫟樹,焦死了半邊,另半邊卻透出綠油油的春意。
「這是哪裡?」
楊寄冷冷地勾起唇角:「這原是雍州刺史的官邸,旁邊是暫來官員所居的公館。庾太傅便燒死在這裡,他的骨殖和其他人的焦骨混雜在一起,最後是一道帶回建鄴安葬的。」他接下來說的話讓皇甫道嬋如雷轟頂,幾乎想逃:「對了,你死去的那位丈夫,也是死在這裡。被盛銘下了鴆毒,七竅流血,也燒做一罈子灰。是我拿盛銘的心肝五臟祭奠他的。」
他頭都不回,一把撈住想跑的皇甫道嬋,用力裹在臂彎里,在她耳畔輕聲說:「怎麼,你不去拜祭拜祭?不管怎麼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又是因為你的不作為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