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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剛剛摔到按鍵,手機屏幕已經亮了,停在灰暗的輸密界面。

傅易沛拿在手裡,望著她問:「要打給誰?」

有些許雜光自車窗掠過,林晉慈看到傅易沛的臉籠在不明亮的車內,居高睨著人,唇線隱隱下垂,這種神情的傅易沛,有些陌生。

但林晉慈並不怯,還是命令一般:「打開。」

見她不清醒還如此執拗,傅易沛語氣也不怎麼好,沒有樂於效勞的態度,硬邦邦吐出兩個字:「密碼。」隨後望著她,又調侃一句,「還記得嗎?」

林晉慈頓了一下說:「六位數,生日。」

傅易沛反應迅速,手指按下六位密碼毫無停頓,屏幕迅速解開,林晉慈手機的冷光直入傅易沛的眼。所顯示的界面,是林晉慈沒有退出的備忘錄。

裡面有她打的字。

內容是一串精確到門戶的地址。

將地址報給司機,傅易沛仍拿著林晉慈亮屏的手機,直至自動息屏。

黑暗反饋聲響,車子正蝸行於高架擁堵的車流中,不時有尖銳的鳴笛遠遠近近傳來,傅易沛的心,卻忽然安靜得像一間塵封多年的空房子。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原來這樣清楚地記著林晉慈的生日。

或者這樣說。

他從來沒有忘過。

傅易沛不是一個執意念舊的人,也從未演過苦情戲碼,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這人很豁達、也隨和,心寬如洋,少見計較。

他跟林晉慈是通過電話道別的,雖然「你很好,但我還是不喜歡」這種欲抑先揚的話缺乏新意,但男女之間,多少潦草結尾,不是這樣殊途同歸?

傅易沛曾苦中作樂地想,他們的戀愛細究起來好像名不正言不順,無由而始,無疾而終,但分起手來,倒很模範——體面揮別,兼有祝福寄託於未來那些不再相交的日子,漫漫時光,融斷牽扯,沒收音信,而後再無聯繫。

魏一冉總替傅易沛不平,好像傅易沛受了天大的委屈,傅易沛覺得沒必要,他要是為林晉慈尋死覓活,鬱鬱寡歡,那聲討還有理,但他不是一直好好的麼。

他壞不掉的。

因早有預料,意外也算不上。

那些回憶起來似是春日永駐的日子,任由曖昧困鎖,甘心受心動的縛,可哪怕在做極親密的事,傅易沛也從沒有一刻篤定林晉慈是喜歡他的。

她也從來沒有說過喜歡他。

她只是在難過時有些依戀他的懷抱,允准他一再的靠近,默許他莽撞的親吻。

高中就已經有人同她出雙入對,他只是在那個人不在的日子,暫代一段聊以慰藉的替身。

主角奔赴星光,凱旋而回,該退場的自然要退場。他是電影學院出來的,對此橋段諳熟,故事裡,男女主角的事業線圓滿後,感情線自然也要迎來幸福的結局。

失意是預料中應得的。

他只怪自己不夠好,怪那個人為什麼還要回來。

他不怪林晉慈。

她只是選她喜歡的,又有什麼錯。

等身邊的朋友再提及似乎許久不見林晉慈,才知道他們早已分手,傅易沛面帶微笑說兩句雲淡風輕的話,眾人信這一頁的年少愛戀無關緊要,一齊揭了過去。

林晉慈這個名字,除了魏一冉,沒人再提。

車子在半途停下了。

林晉慈急促拍著車門,說想吐。

車剛停穩,傅易沛來不及喊她穿上鞋,她已經打開車門,裙角摔出去,踩著水泥地面跑遠。

附近是個開放式的小公園,垃圾桶旁邊有一張供人休憩的長椅。

林晉慈吐完,趴在椅子上,背後的蝴蝶骨凸出來,仿佛一雙被人剪去的羽翅殘骸,瘦伶伶的,顯得很可憐。

傅易沛拿著外套和礦泉水跟過來。

林晉慈漱了口,眼底因剛剛嘔吐冒出來的一片生理性淚花未退,霧漣漣望著近在咫尺的傅易沛。

只剩半瓶的礦泉水被林晉慈攥在手裡,她摳著瓶身的凹槽紋路,像摸索自己的心,捏出一些不合時宜的響。

聲音混在這種稀碎的亂響里,很慢地問傅易沛:「你,要不要給我一點顏色看?」

傅易沛怔了一下,當她胡言亂語,顛倒主次,直接將這段話拆了、重新對號入座,應聲說:「先不說這個,魏一冉出差了,等他回來。」

夜風未歇,林晉慈臉上橫過來的一縷頭髮,撣到她眼睛裡,讓她不舒服地眨著眼,傅易沛伸手,輕輕替她捋到耳後。

司機聽傅易沛吩咐,從後備箱找來一條白色的新毛巾,送過來,傅易沛接過來折成趁手的大小,問林晉慈要水:「還喝不喝?不喝給我。」

林晉慈遞給他。

傅易沛把毛巾浸濕,伸另一隻手,對她說:「走吧,上車把腳擦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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