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晉慈沒有進所跟每個同事打招呼的習慣,也不喜歡擺領導架子,溫迪如此一喊,炮彈一樣衝到她身邊,視線如火力,全都集中到了林晉慈身上。
林晉慈只略多看了丁琴一眼,淺抿了一下嘴角,跟眾人說「中午好」。
同事們紛紛笑著回應,但丁琴沒有。
溫迪跟林晉慈一塊上樓,邁著機靈討喜的小碎步,跟在林晉慈身後,匯報著一些工作進度。等進了林晉慈辦公室,溫迪快步上前,從一個上鎖的柜子里拿出一個精美的方盒。
「這是今天早上你不在,讓我簽收的東西。來送東西的一男一女,好大陣仗,一個西裝革履,一個套裙高跟,嚇死人了!差點以為是LVMH來收購我們所了!」
因溫迪的生動表情,林晉慈笑了一下,將皮質的盒子打開,垂眼看去,笑意便不自知地在唇邊消失了。
是成寒拿去修的那塊表。
曾經的劃痕處已經光亮如新,仿佛一塊新表。
手指觸上光滑冰涼的金屬,林晉慈輕輕摩挲了一下,耳邊卻響起昨天夏蓉說的話——
「成寒那個孩子現在還算懂事,知道你以前因為他跟家裡鬧得不愉快,還想著彌補,之前還給你爸爸打了好長一通電話……成寒也是為你好,想著替你修復跟父母的關係,倒是你,活到這麼大,連個外人都不如,明里暗裡還是要跟父母較勁。」
那時候,林晉慈進家門還不到半個小時,風塵僕僕,連一口水都還沒來得及喝。
她看著穿著一套絲綢居家服,踩著啞光皮拖的母親,忽地笑了,她猜自己的笑容一定刻薄,不然陳詞大論的夏蓉不會倏然變了臉色。
林晉慈擰開手裡的水,在夏蓉的注視下,不慌不忙喝了一口,才將視線又平平投過去。
她看著夏蓉,冰水不止浸過喉嚨,連目光也好似蒙上冷霧,但她又是輕輕在笑的。
「原來我們家這麼多年,不愉快,是因為成寒啊?」
笑言裡的淡淡譏諷,化作僵持的氣氛,擴散到四周,林晉慈自若地立於其中,看夏蓉的面色愈發陰沉。
「成寒需要彌補什麼?難道——是他撞死了我的弟弟?」
夏蓉語氣變得很差:「好端端的又提你弟弟的事幹什麼?」
「不知道。」林晉慈忽有幾分難辨其蹤的傷感,「可能是最近覺得很孤獨,總不由得去想一些從前的事。」
「過去的就——」
夏蓉大約不想談從前,但林晉慈偏偏問她。
「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也是當時不太在乎,所以沒有深想,現在想弄明白,你能回答我嗎?」
「弟弟因為小神童和傅祺聞關門弟子的事上了宜都的報紙,外婆氣到住院,說體面人家嘴上不說,心裡也知道你太貪得無厭了。後來你再也沒帶過弟弟去拜訪過那位老先生,應該不是你把外婆的話聽進去了,是兩家不來往了。那為什么弟弟去世之後,那位老先生卻又願意出面,為你的古玩店開業剪彩?」
「果然,你是知道的。」
夏蓉短促地笑了,「不然我也想不明白,你怎麼會忽然跟傅易沛糾纏到一起。」
話到正題,林晉慈直接問了。
「所以你上個月在崇北,約傅易沛見面,跟他說了什麼?我想,你特意要約他,應該不是為了誇我吧?」
夏蓉沉默過久,臉上的表情也難看。
最後她深深嘆著氣,好像是林晉慈做錯了事,但她不想發火那樣說道:「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古怪?誰家的女兒像你這樣跟媽媽說話?你表妹會這樣對你小姨嗎?」
林晉慈沒錯過夏蓉起調時的怒容,也看見她說到「小姨」時眼神里忽然露出幾分心虛,但林晉慈就像沒看到那樣,她只在意自己想要知道的事。
「傅易沛是什麼反應?他跟你說了什麼?」
夏蓉聽後,當時的表情很奇怪,好像她不認為林晉慈會這樣在意……
「哇!好好看的手錶。」
溫迪湊過來看,誇讚聲打斷了林晉慈的神遊。
林晉慈將表盒放到自己的辦公桌上,見溫迪沒有離開,問她還有什麼事。
溫迪神神秘秘湊到林晉慈近前,壓低了音量:「跟你說兩件八卦,你想先聽開心的八卦,還是不開心的八卦?」
「八卦還有不開心的?」林晉慈覺得有意思,「那就先聽聽不開心的八卦吧。」
溫迪將聲音壓得更低:「琳達說已經有兩個人跟她暗戳戳地講,丁琴偷拿茶水間的咖啡和點心帶回家,連吃帶拿有點過分,感覺她實習期很難過哎。」
「過不了,那也是她自己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