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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入夜後又奇冷。

六月的宜都不會有這樣的溫差,或許是身處醫院帶給章岩的幻覺。

搶救到深夜,急救室的燈滅了。

醫生還是出來對家屬說了節哀。

孩子的母親深受打擊,在所有人都為一個小生命的消逝而感到痛心不已的寂然時刻,走廊上,忽然響起一記沉重的巴掌聲——那個孩子的姐姐,十四五歲的年紀,捂著一側臉,很慢地抬起視線,面上居然並無什麼受傷錯愕,只是聽著她母親一通發泄似的指責,等所有質問到頂了,她才回了很短的一句話。

王瓚是編劇,又同為女性,想上前勸阻,說明當時的情況,姐姐不是她母親揣測的那樣故意為之,事發突然,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但孩子的母親迅速暈厥,吸引去所有人的關切照顧。

那個面白如紙的姐姐,靜靜地站在那裡,一雙眼,像冬夜籠著一層灰白霧氣的湖面,內在的變故叫她幾乎已經快要結冰了,表面看卻還是無波無瀾的樣子。

章岩的第一感覺是,太犟了。

因一個小小年紀的孩子始終沒有倒下,似乎沒有人意識到她也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從情感敘述的角度來說,章岩覺得,要是哭一哭,表現一些慌亂無措,她的父母或許也會想起來心疼另一個孩子。

作為公眾人物,事已至此,章岩也不方便在醫院多待,很快離開,後續事情交給他姐姐的律師處理。

即使路段監控可以證明是小孩子無故橫闖馬路造成意外事故發生,但看孩子媽媽那天的悲痛程度和不理智,孩子的父親又是本地的知名律師,一旦對方試圖引導產生一些事實外的負面輿論,作為一個公眾人物的章岩可能很難全身而退。

律師是這樣跟章岩溝通的。

章岩本也以為這件事不好善了。

沒想到章岫知情後,事情很快得到妥當處理。

章岫告知他,也是巧,傅家跟那家人有些交情,傅老先生出面給孩子的母親撥去了慰問電話,表示了痛心,也委婉轉達了希望妥善私了,不傷情分,兩家以後才好繼續來往的意思。

事情到此便算塵埃落定。

只是後來很長一陣子,章岩仍時不時想起那晚醫院裡,那雙冬霧不散的眼,漂亮出塵,卻很不該落在一張稍顯稚嫩的少女臉龐上。

那是他第一次見林晉慈。

第二次,便是在自己的家中了。

那天章岩進門後,看到外甥的女友,第一時間認出了是當年在醫院有過一面之緣的小女生。而林晉慈望著他,愕然收笑的樣子,顯然也認出了他。

飯後,林晉慈著急離開,章岩也來不及說些寒暄之外的話。

彼時因為傅易沛再遇林晉慈,除了對命運巧合的暗自驚訝,章岩不免有些擔心,但傅易沛很快「和平分手」,又將章岩萌生的顧慮打消。

到今日,章岩才找到一個相對合適的機會,跟傅易沛說這件事。

中考結束後,傅易沛跟訪學的父親一同飛往歐洲。這場意外事故發生時,他遠在異國,僅在父親的電話中,聽過寥寥幾句,只知道舅舅的新電影因為一起車禍影響了籌備進度,據說本來可能有些麻煩,但是托傅家的關係,如今處理妥當了。

那時候的傅易沛完全不清楚,「處理」了什麼,又「妥當」了什麼。

那時候他也沒有可以去在意的身份。

多年後,在章家的書房,他花了一些時間消化章岩說的內容,然後問:「我爺爺當時是答應了什麼嗎?」

「也不算答應了什麼,畢竟原來就有些交情。」章岩道,「聽說後來林晉慈的媽媽開了一間叫』解頤堂『的古玩店,你爺爺出席了開業典禮,贈了一幅字給解頤堂做匾,之後應該也就無來往了。」

離開章家,傅易沛坐在黑暗的車廂內,手機屏幕里是有關「宜都解頤堂開業」的報導。

十年前的新聞了,一系列的老相片雖然像素不佳,但紅綢花台,雅賓如雲,仍能看出當天現場的熱鬧氣派。

他爺爺寫的那副字,也出現在照片裡。

熟宣拖地,飽墨書就的四個字,赫然在上。

——為善取樂。

傅易沛嘴角一動,竟沒忍住笑了一下。

實在荒謬。

當得起這四個字的人,連善待自己的女兒都做不到,不知是以何為善。

如果真的對兒子的死耿耿於懷,可以怪開車的司機;可以怪坐在車上的王瓚;可以怪車主章岩;甚至可以怪出面說和的傅老先生,大罵這些人不懂一個母親的喪子之痛。

但她都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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