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同時,車底下傳來一聲巨大的悶響。
「爆胎了!」司機憑經驗推斷。
扎乸有些生氣:「好端端的,怎麼就爆胎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司機很為難,「這些日子事情多,又要時刻提防著,不能被查。我們……我們就跟老鼠一樣,不能見天日,平常人隨隨便便就能去辦的事,我們卻比登天還難,想修個車,給車做個保養什麼的,難啊。」
扎乸不想聽這些,問:「現在怎麼辦?」
司機哪知道怎麼辦。
「我們要不把牛車牽過來,繼續坐牛車去城裡?」
扎乸氣不打一處來,「這是什麼破主意?我們開車這麼久了,牛車也在往回走。我們走路去叫牛車,要拖到什麼時候?」
司機沉默了。
一陣鈴鐺聲傳來,在遼闊無邊的草原上顯得縹緲。
其實他們早就聽到鈴鐺聲了,只是剛才注意力全在自己這邊,沒有當回事。這會兒安靜下來,鈴鐺聲顯得特別清晰。
扎乸看了身邊幾位一眼,那些人竟馬上就懂了她的意思,齊刷刷地朝著鈴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在這種地方遇到的牧民,幾乎都是轉場的。
轉場,意味著身家性命全在一起了。
要麼有牛車、馬車,要麼有小汽車,要麼有馬。
扎乸把父親安排在小汽車的後排躺好,也從車裡鑽了出來。
扎乸站在公路邊,看著牛羊成群的地方。
一個三十歲不到的小伙,皮膚黝黑,趕著牛羊往前走。他正好有一輛馬車,上面堆著些雜物。
幾個彪型大漢走過去,不由分說攔住了小伙。
「下來。」
「為什麼?」
這些挖金賊個個都是雙手沾滿鮮血的人,哪會跟牧民講什麼道理,「從現在開始,這輛車,歸我們了。」
「憑什麼?」小伙不肯。
身為草原男兒,一身血性。
挖金賊亮出了一把匕首,森寒的刃口顯得十分可怕。
小伙並不慌,「你們把它搶走了也沒用,拉車的馬是我一手餵大的,我不在,它們哪兒都不去。」
「那你就跟我們一起。」
小伙和馬車都被趕到了馬路上。
小伙不肯跟著走,「我還要趕場!錯過趕場,牛羊都得餓死。到時候你們陪我損失?」
「我們給你錢。」扎乸走了過來。
小伙不屑,「錢有什麼好的,它們是我一手養大的,跟它們在一起,我心裡才踏實。」
扎乸沒有耐心,「你覺得你現在有的選嗎?」
一個挖金賊把大礦長從黑色轎車裡扶出來。
與其說是扶,不如說是扛。
另外兩個人就把小伙馬車上的東西掀在馬路上。
這可把小伙氣壞了,罵罵咧咧了半天。
等罵累了,這些人也差不多折騰好了。
扎乸沖他喊:「趕車!」
小伙看了看眼前好幾個壯漢,「帶不動這麼多人,頂多就一個傷員,一個看護。」
他嘀咕著:「要早說是救人嘛,我就不耽誤你們了。」
草原上的牧民大多淳樸善良,見人有難,都願意幫一把。
扎乸不想再耽誤了,揮了揮手,那些挖金賊會意地退到了一邊。
小伙這才上了馬車,開始趕車。
扎乸見小伙把車趕得挺快,只當他是個樂於助人的人,並沒有多想,完全沒有注意到當偶爾一滴熱汗從小伙臉上滑過時,沖刷開了塗抹的顏色,露出了本來的膚色。
第73章 鷹的影子
夜風吹過草原,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漫長的沉默讓扎乸冷靜了很多,她看向一動不動的父親,嘆了口氣。聽到父親痛苦地哼哼,心裡有些生氣。
「如果不是你亂吃東西,至於像現在這樣遭罪嗎?」
要不是躺著的是她親爹,她真想踹上兩腳。
看到父親氣息奄奄,十分痛苦,又心軟地關心起來:「你還堅持得住嗎?」
老礦長沒法回答她,別說回答了,兩隻耳朵早就轟隆轟隆了,根本聽不到女兒在說什麼。
夜風一陣比一陣緊,一陣比一陣涼,扎乸拉緊了身上的羊絨皮衣。
天黑了下來,月亮還沒爬上山頭,四周一片漆黑,馬車往前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扎乸的視線落在趕馬車的男人身上。
她覺得這個男人有些奇怪,到底哪兒奇怪,卻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