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小心翼翼像在薄冰邊緣試探:「并州的援軍果然厲害,是吧?」
他扭頭瞪她,額角青筋暴露,但狠狠笑道:「根本就不叫厲害,就是躲在民宅里抽冷子襲擊我們的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叫人不齒!他要是敢出來,面對面跟我打三百回合呀!」
鳳棲覺得這好像是不大像高雲桐的作風。
不過,管他是不是這個作風呢,能打得溫凌焦頭爛額就是好的!
她竭力克制想笑的情緒,也不能再激怒溫凌了,垂頭應和說:「好吧,是有點下三濫……」
溫凌正想說什麼,外面軍報又傳來了。
鳳棲見他匆匆揭開門帘出去,語氣急躁都顧不上避她。說的是靺鞨語:「怎麼了?切斷了城中河流水源?井呢?怕被下毒?供給不足?……」
那廂回答了幾句。
溫凌說:「不能撤,好容易洞開的忻州城門,不能因小失大。每日叫水車進城送水給駐紮的軍伍。日常也多加小心南梁人偷襲,晚上不許只顧著醇酒婦人了,掠來的女人只許叫她們從事炊洗,不許陪夜,免了誤事。從副將起到每個謀克的士兵,一概戒酒、戒色!誰違反就狠狠打軍棍,屢教不改者殺!」
最後來了一句最叫鳳棲竊喜的:「從我開始,給三軍做個榜樣!」
他是邊走邊說的,聲音越來越低,很快就什麼都聽不見了。
他們倆在打了一架之後,溶月在營伎的帳篷里躲了兩天,被嘲笑不說,還不得不伏低做小伺候那些個腌臢事。好在劫掠了一批忻州女子,士兵們能滿足,也還不至於「飢不擇食」。
溶月白天裡會悄悄回來,還能帶給鳳棲一些消息,可惜,營伎那裡得來的消息,大半不確。現在,溫凌好像氣消了,溶月也終於能再回來伺候自己主子了。
鳳棲其詞若憾:「溶月啊,你要是肯用功把這靺鞨話學了,你就可以給我當斥候了。」
有時候好笑,溶月尚不如一隻鷯哥。而她,尚不如一隻籠鳥。
溶月雙手亂擺:「靺鞨話跟鳥語似的,奴可學不會。奴也不敢瞎打聽,營伎亂說話還要鞭殺,何況是奴!」想想就不由打了個寒噤:「這鬼地方簡直是地獄!」
鳳棲說:「要是要你逃出地獄,你逃不逃?」
「那當然要逃。」溶月說完第一句,側頭想了一會兒又說,「但是我要陪著娘子呢!肯定不可能丟下娘子獨自逃的。」
鳳棲笑道:「如果你逃了,還能救我出這片地獄,你逃不逃呢?」
溶月自嘲地笑道:「娘子,你可別逗了!」
其實沒逗她。鳳棲自打知道高雲桐搬來了救兵,心裡就不知為何特別篤然:他一定也會來救她,想盡辦法來救她。
不過她也知道,自己現在身處在溫凌中軍的中心位置。山谷間駐紮營盤是按照地形紮營的,不是平地紮營的那種平鋪團圍,營帳有的扎到山坡平緩處,有的伸在山坳里,雖有掎角之勢,但也較那種密密實實的平鋪團圍容易找到缺口。
只是需要一支了解山勢和駐紮情況的奇兵,趁亂而進,不走一點彎路,直搗黃龍的那種營救才能有用。
那她就需要把消息傳遞出去。
現在她自己被溫凌嚴防死守,是想都不要想了,唯有溶月還可以一試。
她對溶月說:「你去營地里找找,有沒有好的樹葉,摘兩三片來。」
「樹葉?」
「嗯。」鳳棲比劃著名,「葉片要光滑的,不要帶毛或粗糙的;不要太大,也不要太小;不要太厚,也不要太薄;不要太嫩,也不要太老;邊緣要齊整,最好是楊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