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靺鞨軍東路在幽州易州集結的消息遞來,被章誼壓住了,還訓斥兵部主事:「人家在幽州集結,關我們什麼事呢?你敢用這事打擾官家清修不成?」
兵部主事敢怒而不敢言,默默地退了出去。
等關通從并州逃回來,才把忻州和并州的戰況簡略上報。
人問他:「您不是并州宣撫使,怎麼并州打仗,您倒回京了?」
關通皺著眉理直氣壯地說:「我是宣撫使,並非守土之人,守土有責的不是曹錚麼?我怎麼就不能回來了?」
而靺鞨軍過了白溝河,又過了滹沱河的消息傳到京里,章誼才知道壓不住了,在官家閉關的宮室外徘徊了許久,終於啼哭著進了門。
官家出關時,道家的衣衫還沒換,一身仙風道骨卻換成了步履踉蹌、面如死灰。這次沒有半點拖延,直接召集在京的大臣們來商議對策。
垂拱殿一改往日,最愛互相攻訐的東西兩府大臣,全部垂著頭不出聲,唯恐被官家點到名字。
官家怒沖沖拍著御座的扶手:「朝廷養你們何用?如今事到臨頭,既不知道靺鞨人的兵策,也不知道靺鞨人的長處短處,一個個就是低著頭,要麼一問三不知!」
朝臣們反而更不敢講話了。
汴京的眾人上一次接觸靺鞨人,還是已廢的皇太子被冊立的時候,北盧、靺鞨派人過來慶賀。靺鞨皇子當殿殺人,那種兇悍蠻橫已然嚇到了眾人。那時還是慶典,現在兩國交兵,只怕這兇悍蠻橫會更甚十倍。但這話說出來,不是更惹得官家生氣了麼?
「說呀!總得知己知彼,才能想對策!」
官家一雙眼掃視了半日,終於垂淚頹坐,又坐了半日,對關通抬了抬下巴:「你在并州,離賊虜最近,你說說看,靺鞨人到底怎麼樣?」
關通原本是他最信任的宦官,所以派到并州當宣撫使,既是宣撫并州及晉陽,又是督查晉王和曹錚,可以左右制衡;順便還給自己信任的人鍍鍍金,將來提拔任用起來更順手。
現在關通灰溜溜逃回來,總要給自己找個理由,既然被點到了名,他其實早就準備好了說辭,此刻聲音故意帶著點哽咽,舉著笏板說:「臣有罪,這次從并州飛馳回京,是怕耽誤了軍務并州為靺鞨人所困,曹錚膽小,不敢與之交戰,也不敢突圍,重要的消息遞不出來。所以臣想著無論如何也要冒死出晉,讓官家曉得現如今的情勢。」
官家冷麵,不置可否,好一會兒只說了句:「曹錚是朕派了送晉王改藩的。」
關通連忙「是是是」地點了一頓頭,說:「是臣急糊塗了。」
他並不曉得曹錚又從磁州折道回并州堅守的事,但不妨礙為了給自己撇責任,把黑鍋都壓到了曹錚背上:「曹節度使在并州十幾二十年了吧?唉,如今并州軍務堪憂不過也不全怪他,靺鞨人確實厲害。臣想著無論如何要飛馳進京,把消息告訴陛下。請陛下迅速召集軍隊保衛汴京,增援并州!」
官家問:「你說靺鞨人厲害,怎麼厲害法?」
關通回京的路上,就請幕僚給他做好了一篇「文章」,既可以為自己撇清關係,又顯得自己忠心耿耿,是冒死回來報信。
他立刻搖搖頭,抹了抹淚,說:「虜強我弱啊,我大梁十個軍士未必敵他一個!而且那靺鞨兵擄人如虎,使馬如龍,上山如猿,入水如獺,其勢如泰山,我中原直如累卵之危!」(1)
官家聽了面色煞白。
群臣也多是兩股戰戰。
「那怎麼辦?」官家好容易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