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收拾出來了一樓客房給陳瑛住,雖然陳瑛說只借住一夜就去學校,但夏青卻堅持著會把客房留給她,說反正家裡也沒有其他人,要是她什麼時候想回來,總能在這裡住著。
第二天陳婉萍和陳瑛去了金陵女子大學報到,她們一個學中文,一個學英文,雖然上課的教學樓離得遠些,但女生宿舍卻是在一起,一個樓上一個樓下,時常還能有個照應。
大一新生的周五下午只有一堂大課,三點多鐘下課婉萍便跑來陳瑛的宿舍,問她:「表姐,要不要一起回家裡去吃飯?」
陳瑛正要出門,她搖搖頭本想拒絕。但陳婉萍卻上前抱住她的胳膊說:「走嘛,表姐走嘛,一起回去吃飯啦!爸爸說過的,我們每周都要回去吃晚飯,你不去,他要責備我冷落你了。」
婉萍這樣講了總不好繼續拒絕,陳瑛只能晃了下手裡的白陶壇說:「今天終於有空,我得先去一趟教導總隊給培生哥把他家裡的辣醬送過去。」
「哦,那正好我可以陪你去呀!我還沒去過那裡呢!」陳婉萍完全把父親的叮囑拋在了腦袋後面,這會兒她只有著無盡的好奇心。
「好吧,」婉萍這樣熱情,陳瑛也只能點點頭。
陳瑛與婉萍從隨園出來後搭了電車,穿過半個城市後又走了二十多分鐘,快五點時,兩人才走到教導總隊大門前。
兩邊都是穿著軍裝的人,陳婉萍看著他們,忽然有些心裡發怵,攥緊陳瑛的手。陳瑛拉著她,走向門口的一個衛兵說:「我找教導總隊二團三營一連的連長姜培生,我是他的同鄉,幫他母親從老家帶過來一些吃的。」
衛兵看了眼陳瑛和婉萍,緊繃的臉鬆懈一絲,抬手指向對街,說:「他們在那邊吃餛飩呢,你過去就能看見。」
「謝謝,」陳瑛與婉萍輕道聲,然後兩人穿過馬路走向對街。她們往前走了十來米,看到一個餛飩攤上有四五個穿著軍裝的,陳婉萍拉著陳瑛的手,問:「姜培生是哪一個呀?」
「你左手邊第二個,就是正跟人說話的。」陳瑛輕聲說。
「哦,」陳婉萍應了聲,看向姜培生。那人濃眉,高鼻樑,嘴唇微厚,第一眼看著頗嚴肅,但第二眼便發現他有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加上偏圓的臉龐,一下子又把這份銳氣收斂了起來。不笑時看著怪凶的,但是笑起來一下子又變得溫溫和和,就算沒聽到聲音,也覺得是個脾氣很好的人。
「他看起來蠻好說話的。」陳婉萍說。
陳瑛點頭:「培生哥脾氣很好,當年他要去念黃埔,我父親還勸過,說他的性子溫厚老實不適合做軍人。」
陳婉萍對這樣的評價有些驚訝,盯著人又看了看,說:「是嗎?可他也瞧著不像會被欺負的。」
「嗯,人總是會變的,我剛才也差點沒認出來。」陳瑛說著看向婉萍說:「走吧,我們過去。」
由於父親十分不喜歡軍人,陳婉萍從前見到他們都是遠遠躲開走,今日要過去說話,她心裡不由地緊張起來,攥緊陳瑛的手,目光刻意地避開前方。
眼看著越來越近,陳婉萍忽然腳下踢到了石頭,瞬間失去重心。她身體往前倒,膝蓋先著了地,然後整個人呈狗爬裝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陳婉萍視野里只有一雙皮鞋。
「婉萍,」陳瑛驚叫著連忙伸手將陳婉萍拉起來。她膝蓋生疼,手心也擦破了,陳婉萍疼得咬緊了下唇,接著她聽到有人拍腿大笑,說:「頭一次見面,不用行大禮,我身上又沒帶多少現錢。」
「培生哥,你不要取笑人家。這是我表妹,婉萍。」陳瑛扶著陳婉萍站好,把手裡拎著的一罐辣椒醬放在餛飩攤的小桌上。
「哎呀,是婉萍表妹啊,失禮了,」姜培生笑著站起來,上下打量一遍陳婉萍,說:「剛才要是有冒犯到,你別往心上去。」
前一刻陳婉萍還覺得姜培生長得不錯,對他頗有好感,但此刻可已好感全無,只有丟臉後羞惱憋氣。她別過臉,緊抿著嘴角,不肯再看對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