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婉萍之前與姜培生的交集算不得非常多,在她眼裡這人就是與尋常接觸的不太一樣,頂多了算獨特一些。婉萍從前也沒多想過自己往後會與姜培生發生什麼,可眼下家裡人都對他抱著牴觸,一下子反倒激起了婉萍的叛逆情緒。
「人家明明沒做錯什麼,幹什麼要處處針對他呢?」陳婉萍回學校後,晚上洗漱時同陸淑蘭小聲說起姜培生:「我瞧著他不壞,雖然凶起來有點嚇人,但大部分時候是愛笑、好說話的。而且你曉得的呀,桃花眼笑起來多好看啊。」
「這我可不曉得,我又沒見過姜培生,哪裡知道他笑起來是個什麼樣子。」陸淑蘭半垂睡鳳眼,困卷卷的聲音里夾著笑:「要不然你什麼時候把他叫出來給我瞧瞧?我很想看一眼,我們婉萍忤逆父親大人也要維護的男人究竟長著一雙怎樣好看的眼睛。」
「哎呀,人家同你講正事,你卻總愛拿我尋開心。」婉萍嬌嗔地抱怨一句,手指在水盆里轉了兩圈,然後向淑蘭彈過去。
水滴甩在淑蘭的側臉上,她趕忙拿毛巾去擦,一邊擦一邊毫不客氣地掐了把婉萍的肩膀:「我說錯了呀?我哪裡有說錯!你那些算什么正事啊!我現在都分不清你是想做護崽子的老母雞,想做個路見不平一聲吼的俠女,還是簡單說……你瞧上人家了?」
「當然沒有啊!我要是喜歡,也要喜歡一個像達西先生那樣的紳士,英俊、富有、正直、善良又浪漫。」陳婉萍說。
陸淑蘭撇了一下嘴角:「達西先生哪裡浪漫啊?他分明刻板、保守又愛管閒事。」
「那怎麼能叫管閒事呢?是因為達西先生愛伊莉莎白呀,所以他才要去管班納特家的事情啊。」陳婉萍眨巴著大大的圓杏仁眼睛,辯解說:「愛一個人,愛的又不僅僅是一個人,而是要接納對方並不完美的家庭。婚姻是兩個家庭間的聯繫,儘管達西並不喜歡班納特一家,但是為了伊莉莎白他依然願意去接受他們。這就是愛啊,愛很浪漫的!又不是說只有西餐廳、玫瑰花、寶石手錶才算浪漫。」
婉萍說完,陸淑蘭難得擺出一副認真樣子。她比婉萍略高一些,微微收起下頜看著對方的眼睛問:「如果你爸爸、姨母、表姐都不喜歡姜培生,那反過來,你覺得姜培生能夠接受一個除了你誰都不喜歡他的家庭嗎?」
陸淑蘭的問題讓陳婉萍的腦子瞬間有點反應不過來,她立在原地想了好一會兒,才「哎呦哎呦」地嚷嚷:「你老提他做什麼呀?我又不喜歡他嘛!再說表姐也沒有說不喜歡姜培生啊,她只是不想嫁給他而已,這個喜歡和你說那個喜歡不是一個喜歡啦。」
「那你同我講講『這個喜歡』是哪個喜歡,『那個喜歡』又是哪個喜歡?」陸淑蘭笑著故意逗婉萍。
「我不要同你講話了。」瞧出來陸淑蘭是故意的,陳婉萍跺跺腳,端著臉盆走出去。
陸淑蘭的「喜歡」「喜歡」鬧得陳婉萍晃了兩天神,好在是之後一個多月里都再沒見過姜培生。說來也怪,似乎只要他不出現,陳家就能風平浪靜,和從前一模一樣。
從 10 月進到 11 月,從 11 月又跨入了 12 月,南京的天氣是一日比一日濕冷,一陣風掃過便把人前後都吹透了,從皮膚向骨頭裡面滲寒氣。
陳婉萍是個夏天怕熱,冬天怕冷的,從入冬開始,她除了上課與回家,基本就不願意再從被子裡出來。
與之相反的是陳瑛,她從大西北過來,這是在南京的第一個冬天。陳婉萍還以為她要水土不服或者是受不了南京的濕冷,可人家似乎無比適應,絲毫不畏懼濕冷,在學校里忙忙碌碌,沒有課的時候經常出門。晚上從外面回來,她的臉和手都凍得通紅,可情緒卻很高漲。陳婉萍發現陳瑛黑亮的眼睛裡閃動著光芒,似乎有股火焰在她的體內燃燒著。
陳婉萍料到了陳瑛在等待一個爆發的契機,卻沒有想到它會來得這麼急促,以至於看到陳瑛跑上講台大聲講話時才意識到他們的學生組織這回是真的搞了個大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