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你也要畢業,你有什麼打算?」姜培生問陳婉萍。
「爸爸讓我去做英文老師。」陳婉萍說。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姜培生接著問。
陳婉萍扁扁嘴角,搖頭說:「不知道,感覺做老師也可以,免得到時候我爸爸不開心,又要嘮叨我。」
說到父親陳彥達,婉萍忍不住嘗嘆口氣。從第一次去韓復興鴨子店算起來,到現在與姜培生已經約會一年半,但她始終沒有跟父親提起過,甚至都沒有敢跟陳彥達說自己有男朋友這檔子事兒。到現在每次出門,她打的幌子也是找同學借書或者討論功課。
見婉萍情緒低落,姜培生把車子停下來,問:「你是有什麼心事嗎?」
「沒事兒,我想著等時機合適,讓你見見我爸爸吧。」婉萍說。
「好啊,」姜培生一口答應,接著又緊張起來:「你同你爸爸提起過我?」
婉萍輕搖了搖頭說:「不急在一時半刻,主要是我爸爸不怎麼喜歡軍人,我也沒找到合適的機會。但不管怎麼說,初次見面時你千萬不要提在教導總隊的事情,找個合適的機會先接觸一下。我想事情總有例外,他縱然再不喜歡軍人,但說不定會喜歡你呢?」
婉萍這樣糾結的說詞,讓姜培生一下子有些無奈,他想了片刻,只能點點頭說:「行,我聽你的安排就是了。」
春天一過去,到了夏天姜培生比之前更加忙碌,八月份回到教導總隊之後便沒有消息,再見面時已經快到年關。說是外出有任務,但具體去哪,做了什麼,婉萍問起來,姜培生又不肯告訴她,只說自己升了一級,從少校升到中校,可惜職位沒變,還是個副營長。
過了新年,婉萍進入大四下學期,功課變得極少,同學們都忙著給自己畢業後找出路,其中心急的開學一個月後就開始實習。陸淑蘭家裡是開紗廠的,與美國人日本人有許多生意往來,她邀請了婉萍去自家公司,給的薪酬也頗是誘惑。陳婉萍有點動心,但回家跟陳彥達商量後,還是聽了父親的安排去上元高等小學做英文實習老師。陳彥達本來想勸陳瑛也去做老師,可等他開口時,陳瑛自己已經找好了報社編輯的實習工作。
轉眼到六月底,畢業生們組織了場畢業晚會,基本能到場的人都準備了小節目要亮亮相,有說相聲的,有唱歌的,有詩朗誦的,最次也要在大合唱里湊個份子,反正台下都是被邀請來的親戚朋友,不求文藝水平有多高就圖個熱鬧,也算給大學生活畫個句號。婉萍為此專門請教了夏青,彈著她並不怎麼熟練的琵琶,要跟陸淑蘭一起在台上唱首蘇州評彈《無錫景》。
這樣喜氣的日子什麼矛盾都得沖淡三五分,婉萍是這樣想的,所以晚會那天她不僅邀請了家裡人,更是叫了姜培生來。不過提前同他再三囑咐過,不准穿制服,見了面更不要提自己是教導總隊的,就陪著她父親說說話,關係搞得熟絡一些了再談往後的事情。所以當天晚上六點半,陳彥達在女大門口見到的姜培生是穿著月白色長衫,戴著金絲邊眼鏡的模樣。
儘管婉萍昨天才同陳彥達說起自己有個穩定交往的對象,但其實這一兩年裡,陳彥達早就感覺到了,畢竟是自己的女兒,養在身邊那麼多年的小囡囡,言談舉止有變化,老父親心裡是很明了的。
婉萍和陳瑛下午就去了學校做晚會準備,此時只有陳家人和姜培生在校門口。陳彥達看著姜培生,問:「婉萍說你也是老師?」
婉萍明顯沒對陳彥達說實話,姜培生心裡明白,女兒騙父親可以有一百個理由,但他要是敢騙陳彥達,這事情就講不清了。姜培生暗自琢磨會兒說:「不算吧,我是教導員。」
「什麼教導員?」陳彥達問。
「就是組織人一起做運動那種。」姜培生含糊地解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