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猜測白小姐可能是龐太太家的下人,陳彥達則是更接受白小姐自己的說法,是龐太太掏了錢僱傭白小姐照顧起居。婉萍也懷疑過兩人的關係,她們親密地生活在一起,但是面上又總是顯出些隔閡,婉萍猜了許多兩人的身份,但始終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
「說起來真可笑,我接到通知後急匆匆地趕過去要給龐大志收屍,結果到地方被告知他已經被親眷帶走安葬。我可憐他孤身在外,沒想到他倒是精明,先給自己在張家口安了個家!雖然說我們夫妻沒什麼深厚情誼,但他瞞著我養其他女人算什麼事!我當時悲尚未消,又添新怒,火氣上頭就去找那個女的算帳!可誰想大門踹開,我一進屋裡就瞧見白曉媛倒在地上,下半身全是血。當時的情形壞透了,我要不管她必然是一屍兩命……」龐太太抿了抿嘴角,哪怕是四年前的事情,她想起來依然覺得憋氣,搖搖頭說:「可這種事兒……總不好不管吧?那是人命啊!我如何生龐大志的氣,也不至於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在眼前。」
馬太太的手搭在了龐太太的肩膀上:「我還不知道你?昭晏啊,你是刀子嘴豆腐心,說最狠的話,心腸卻比我認識的大部分人都要軟。換個人很可能就是不管她白曉媛,是你心腸好救下她,可憐她,讓她留在你身邊……哎……也就是因為你心腸好,所以才會願意記著他們西北軍獨立團一千兩百條被白白送掉的人命……」
「好了好了,不說我了。」龐太太擺擺手打斷馬太太,看著婉萍說:「你要是覺得沒鞋穿不快樂,就去看一眼沒腳的,這時候你就會覺得沒有鞋算什麼呢?至少你還有腳。我同你講過去那些陳芝麻爛穀子,就是想說,哪怕是最糟糕的情況,你身邊有家人總比四年前的我和白曉媛要強。我們都能好好地挺過來,你也肯定可以,人總要活著的。」
龐太太的全名叫做顧昭晏,丈夫死後她一直沒有改嫁。具體不改嫁的原因,婉萍並不十分清楚,只是潦草記得馬太太提過一嘴,好像是因為西北獨立團的什麼事兒,但每次只要一提起它,龐太太就會立刻打斷或者敷衍過去,她沒那麼希望別人說起,但這事兒又似乎不是什麼壞事。
做好事又總不願意讓別人知道的,這樣的龐太太一下子讓婉萍想起了陸淑蘭,她也是那樣嘴硬心軟的人。如今南京城破,婉萍不由地擔心起淑蘭,他們一家還安好嗎?淑蘭長得那麼漂亮,她父親的那些日本朋友會不會為難她?
自從南京被占領,宜昌渡口的效率明顯提升了不少。五天後,陳家人終於拿到船票可以去往重慶。婉萍從碼頭回來,本來是要跟龐太太、馬太太分享好消息,約定大家重慶再見,結果回去一講,發現大家都拿到船票,而且更巧合的是馬太太一家和陳婉萍一家在同一艘船上。
「真是有緣分!」婉萍這些天裡難得露出笑容。
12 月 20 日龐太太與白曉媛上午離開,下午時婉萍一家與馬太太一家登上了從宜昌開往重慶的大馬力小渡輪。這趟航程一共四天,到重慶時正好是 12 月 24 日,西方人的平安夜。
「明天就要到重慶了,」婉萍挽著馬太太的胳膊站在船尾,她抬頭看著兩邊接近筆直的陡峭崖壁說:「從前只在書本上看到『山城』重慶的說法,今天到這裡才確認果然名不虛傳,南京的紫金山一比都要沒了威風。」
「我老家也有這樣高高的山,山上是望不到頭的松柏。林子裡有傻狍子,有山雞,山裡的溪流到秋天就擠滿了肥魚,拿瓢一舀就能撈起來。」馬太太與婉萍說著話,但眼睛卻緊盯在甲板上跑來跑去的兩個孩子,瞧見他們靠近欄杆便連忙上前把人攔回去。
「你們那邊是不是會下很大很大的雪啊?」婉萍問馬太太。
「當然了!雪下起來,一晚上的功夫整片山都成了白色的,積雪能堆到膝蓋。」馬太太提起老家總是興致很高,她用手比劃著名說:「老話說瑞雪兆豐年,因為大雪會把田裡的蟲卵都凍死,第二年就有好收成。這時候大人高興,小孩也高興。我記得小時候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跟村子裡的孩子門打雪仗,別看我是個姑娘,但一點也不怕那些小子們。我跑得快,打得准,我丈夫總說我要是個男的肯定能做最好的投彈手,他要把我招到他們隊伍里去。」=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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