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月山東大敗受到牽連,7 月又被挖出來身邊參謀長是共黨,短短几個月裡接連出事,弄得姜培生也是心態非常差,他總害怕著往後沒多少安寧日子,連生意都收斂了不少。婉萍見他這般焦慮,也不由想起梨園裡碰見的那個瞎眼老道講的話——灘高風浪舟棹破,日暮花殘天降霜。
夫妻兩個小心翼翼地過了三個多月,10 月底又傳來壞消息。姜培生喪氣地告訴婉萍,有人舉報他貪腐,這一次槍口撞到了天天打著反腐旗號的蔣二公子那裡。
姜培生懷疑要搞他的人是楊司令和保密局的魏站長,姓魏的自從馮明遠事件後,就一直懷疑他通共,明里暗裡調查過多次,但始終找不出確鑿的證據,大概就是在此時想到了查他的生意。至於說是楊司令,那原因也很簡單,他本來就和姜培生不是一個派系的,想推他們晉綏軍的自己人上位也是情理之中。
「可生意不是你一個人的,說起來還是孔家的,他們真的敢查嗎?」婉萍問。
「如果沒有山東和馮明遠的事情,我肯定是一點都不怕,這事情查到頭就成了他們蔣宋孔自家的事情,但現在我擔心他們把完全沒關係的兩件事聯想到了一起。」戒酒大半年的姜培生又端起了酒杯子,他在書房裡喝著烈性的奧爾蘭威士忌,對婉萍說:「以前叫中統軍統,現在叫保密局,但不管是叫什麼名字,那幫人還就是原來那幫人,我真是頂討厭那伙兒狗特務,什麼破事兒到他們嘴裡嚼一遍吐出來就全變了味。就我對姓魏的了解,他是能擴大化處理的事情,就絕不會就事論事。他的述職報告裡肯定要講,姜培生就是因為通共才會在山東的事情上給李長官的參謀長提用偵查連替代旅做側翼支援的主意。」
「他們最擅長的事情就是黨同伐異、背後捅刀子,真正的本職工作一塌糊塗!保密局什麼秘密也保不住,讓他們搞點情報,不是錯的就是滯後的。可就算是這樣,也耐不住南京老頭子信任。」姜培生酒喝多,話也變多了:「我現在的情況呀,真是夾在中間,橫豎討不得好!之前還有孔家和山東的王司令做依仗,可現在山東兩次戰役大敗,王司令是拔了爪子和牙齒的老虎。天津北京蔣總裁要靠著傅的晉綏軍,傅要大力提拔他自己的人,中央軍必然遭到擠兌,楊司令也就是借這個機會要來討好處。孔宋說到底也是依靠著老頭子,偏我之前因為山東的事情又惹他不高興,所以這招才成了靶子。」
聽著姜培生這通分析,婉萍也是憂心忡忡,如今看姜培生是一步錯步步錯,愣把自己逼進了死胡同口。可這又能怨誰呢?婉萍仔細琢磨著,說是怨姜培生吧,可整個他們內部都是這樣派系林立、彼此介懷,又不說是一個人一支軍隊的事情。如若當初姜培生不站隊,可能他壓根就升不上去,他的丈夫早早就會死在湖南或者江西的山林子裡頭。
早就是這樣爛了,不過是體內的惡瘡膿包終於擠出皮膚,一下子暴露出來罷了。婉萍在長久的緊張不安後只感到十萬分的心累,連安慰姜培生的話都說不出來。
「那你打算怎麼辦?」婉萍問。
「已經在打點關係了,只是不知道這次能有多大的作用,」姜培生說著一口悶了半杯威士忌。烈酒灌下去,他的臉燒得發紅,婉萍上前把酒瓶和酒杯收了。放進柜子里時,她看到旁邊架子上擺著足有一百多塊各國名表,終於是忍不住抱怨:「我只想跟你過安穩日子,怎麼就這麼難呢?」
「我這麼做不也是為了家裡所有人?應酬那麼多,我喝酒喝得胃潰瘍大出血差點死,我圖什麼?」姜培生反駁說:「不要講得像我只在給你帶來麻煩一樣。」
「我有要你給我買過金銀珠寶,我有要你買這一架子的表嗎?」婉萍也冷下臉:「你別說什麼都是為了我,為了這個家。你自己想要就是你自己想要,我從來沒要求過你做這些事情!我不止一次勸過你,我跟你說過我不需要你不斷帶回家的那些珠寶首飾和美鈔金條,我說我想和你過安穩的日子。你做到了嗎?你根本沒有做到,你只管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從來就聽不進去別人勸你,你在那個環境裡面已經分不清楚方向了。」
「什麼方向?我們大家都一樣!」姜培生提高了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