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不是結束。
除了雨夜的這句話,他還看到了一個晴天,陽光是那般刺眼,綠意濃沉得像幽林,她站在那裡,留給身後的宋璇一個冷漠的背影。
『裴家,一個都不能留。』
「哈」
他忽地笑了一聲,眼角卻沁出了淚。
「零,你系統錯亂了吧。」
他不信。
只是一個噩夢而已。
她怎麼會想要殺他的。
明明今天早上她還在抱著他溫存,念著他的名字,吻得情迷意亂。
裴青猩紅的眸子倔強地盯著空中的光幕,想要盯出一個滿意的回答。
【宿主,你是預言家】
零的回覆平淡異常,沒有辯駁,沒有力爭,但就是這般看似沒有用的回答,讓裴青的心一墜再墜。
「預言家…」
他驗出來的結果就沒出過錯。
他自從來了這兒便沒做過其他的夢,除了裴雲卿的回憶,就只剩剛剛的隨機預測了。
是真的。
她真的要殺他。
裴青依舊抱著雙膝,怔愣了不知多久,漆黑的瞳仁里映不出一絲光亮,猶如外面濃沉的夜。
他緊緊抓住了自己的胸口,想要遏制住從那裡傳來的劇痛。
『預言家是要有犧牲的覺悟的』
這是他曾經對東方容說過的話,他最該清楚這一點,他怎麼會不知道。
他告訴了穆聽藍太多事情,打的是算命的由頭,卻幾乎不曾掩飾預言家的身份。
他犯了大忌。
可就算他是預言家,他逃不過被刀的宿命,但--
「為什麼是她啊!」
裴青大聲吼道,動靜終於驚醒了外面守夜的人,南晨敲門。
「千歲?」
殿內沒了動靜,南晨不放心,雨夜雷聲大,他擔心自己沒聽真切,又擔心千歲出事,動作小心地推開了門。
裴青此刻已經從床上起來了,南晨推門之際,他正好走到門邊,披著鬆散的外衣,雙眼蒙上了一層冷霧。
「千歲,您怎麼了?」
南晨連忙問道,欲要上前扶他,裴青躲開了,徑直朝外走去。
「千歲您去哪?」
「別跟著我。」
沙啞的嗓音伴隨著雷聲響起,南晨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愣在原地,連傘都忘了遞。
裴青逃也似地跑出了鳳梧宮,來到了雨下,很快全身濕透。
寒風裹挾著他,又是一道閃電划過天際,照亮了他慘白的臉色。
雨點如珠,砸在身上有些疼,可掩不住心下的苦,銀球繞著他飛,很明顯也是有些急了。
【宿主你要幹什麼?】
【雷雨夜危險,宿主當前處於一星負面狀態,建議宿主馬上回到室內】
「那地方,太壓抑了。」
低弱的嗓音緩緩響起,零捕捉到了之後沉默了好一會兒。
裴青被沖刷著,卻有種窒息的感覺,想要大口呼吸,然而每動一下都牽動了心下的傷口,疼得不行。
他怕疼的。
可他更不想在鳳梧宮待著。
看著裡面的一個珠簾他都能想起穆聽藍,想起她的好,她的寵,進而想起她的那句話。
『我該殺了他。』
「不該的,不該的啊…」
此刻就連零都分不清他眼裡的是雨還是淚,只能聽出這句話中的無限委屈。
它沒想到宿主會險到如今的地步。
裴青跑到了清幽堂里,推開老舊的門,裡面一片漆黑,他甚至連路都看不清,絆倒了好幾次。
這裡沒燒炭,冷得不成樣子,裴青渾身泥濘,進去了之後抱著自己蹲了下來,縮在了床角處,直打哆嗦。
【宿主,你現在的情況很不好】
裴青勉強抬起了頭,看向懸浮在空中的光幕,唇瓣淡得幾乎無色,大滴的雨水從額角滑落。
「商城裡有酒的吧?」
【你忘了你一杯倒了?】
裴青涼笑了一聲,落入了外面的雷聲之中,像是誰也沒有聽見。
「醉了才好。」
冰涼的酒液混雜著臉上的雨水一起滑進了口中,乾澀的喉嚨被烈酒灼燒著,裴青猛地嗆出了聲。
他靠在牆上,指尖捏緊了酒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