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太過突兀,孟昭與楊成昀心照不宣的繃緊心弦,酒壺被攥在手中,孟昭不動聲色的抬眸去看程咎,恰好發現,這一眼直直撞入程咎眼中。
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孟昭還沒來得及深入探究便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程咎有些頭疼的皺眉,他起身拍了拍孟昭瘦削的肩,有些抱歉的笑著,聲音溫柔,「昭昭,酒喝多了,頭有些痛,我想去休息休息,你知道的,年紀大了總身體不好,就不陪你們聊了。」
跟孟昭交代完後,他才抬頭看楊成昀,對方表示理解的點點頭,扯起笑來,「教主莫要擔心身體,待神跡到手,便不用被人世疾苦左右,楊某在這提前恭賀教主了!」
說罷,他舉起酒盞再次一飲而盡,爽朗的笑聲響起,程咎便也跟著笑了兩聲,而後在影衛的攙扶下,腳步虛浮的離開。
噠噠噠——
孟昭仔細聽著腳步聲漸行漸遠,直到徹底聽不見了,她才放下臉上的笑容,沉默片刻才輕聲道,「走了。」
楊成昀立馬變得嚴肅。
「她人呢?」
這個「她」不言而喻。
孟昭抿抿唇,「朝聖。」
楊成昀立刻狠狠皺眉,「你這次,太冒失了,她……她很在乎程策的。」
楊成昀想起來在遮峪村時,李明誅對程策明晃晃的偏愛和占有欲,卻同時也想起來那人說的……
總之,楊成昀還是覺得,程策總歸在李明誅心底是不一樣的。
「我沒辦法。」孟昭有些煩躁,「他們把程策拉入局,這本就是下下策,不主動跟小策講,又如何做到天衣無縫?況且,我覺得明誅應該……應該也沒有那麼愛小策,至少現在,事情應該還沒有那麼嚴重。」
「反正沒有第二次結契,只要儀式沒有完成,死掉一個對另一個影響也不是很大。」
不知道為什麼,孟昭說完這話,卻還是有一種心慌的感覺,她穩了穩心神,心底告訴自己不需要緊張。
一切的一切,都會以他們計劃中的進行,一點點紕漏差錯,都不可能出現。
「運奴和你先前下的毒在一起,藥效似乎有些猛烈,你確定,她能活下來?」楊成昀有些不相信。
「況且,朝聖寒潭冰冷刺骨,我記得她來時穿的單薄,更何況身體本就恢復的慢……」楊成昀越想越覺得擔心,「我想去看看她。」
孟昭有些不耐煩,「我看你是杞人憂天,這麼盼著她死嗎?」
張口閉口都是關心她的話,楊成昀越關心李明誅,就越能勾起朝聖中李明誅執著的質問和心如死灰的警告。
李明誅為了程策,在警告她嗎?
孟昭覺得有些好笑。
明明以前,被保護的人是她。
楊成昀站起身,瞥了眼孟昭,身形一頓,「你現在太激動了,先冷靜冷靜,我去趟地牢。」
孟昭沒好氣的擺擺手,「去完地牢直接走吧,我不接待你了,程咎身體越來越不好,我去看看他去,還有,鎖雀樓那邊有什麼藥材送過來些。」
楊成昀無奈點頭。
「遵命,夫人。」
*
朝聖中水汽瀰漫,寒潭中愈發幽靜,只有李明誅孱弱的呼吸聲,有一搭沒一搭的昭示著生的訊號。
楊成昀走近朝聖時,直覺感受到不大對勁,在透過朦朧水汽看清楚鐵鏈鎖住的人後眼皮一跳,趕忙拿出鑰匙來將朝聖大門打開。
鐵鏈碰撞發出清脆聲響,這麼大動靜卻沒有引起牢中人的任何動作。
李明誅像死物一樣,兩隻手被粗重冷黑的鐵鏈束縛著,手腕因為身體拖曳而被磨傷,隱隱滲出血珠,下半身幾乎是浸泡在寒潭之中,騰起的冷氣將她整個人凍的臉色煞白,唇無血色,她垂著頭,三兩縷碎發垂落在前,有些雜亂的糾纏在一起,胸口還有刺眼的血跡,微微乾涸著。
楊成昀很少見李明誅這樣狼狽過,他下意識的屏住呼吸,腳步不自覺放輕,慢慢走到李明誅身前。
等他靠的不能再近的時候,面前的人才遲鈍的動了動手指,慢慢抬起沉重的腦袋,她艱難的掀起眼皮,眼尾燒的發紅,乾澀的唇瓣被她舔了舔,聲音沙啞虛弱。
「楊成昀。」
「你發燒了。」楊成昀皺著眉看她如今狼狽模樣,他見李明誅醒了,便半蹲下伸手去摸她脈象,在看到瘦削手腕上的傷口時指尖微滯。
「……現在看清孟姑娘真面目了?」他抿了抿唇,避開李明誅的視線。
「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對——」他邊給李明誅把脈便好言相勸,話音未落,臉色卻突然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