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近也笑了,道:「我已經長大了,我自有分寸。我在家說了,若是爹娘再跑到你這裡鬧,我今天就返回府城,一年都不回來。」
肖平問:「大哥回來了嗎?」
肖平問的,是大伯的長子肖遠。肖遠之前一直在府城的商鋪之中當夥計。如今,因為大伯母和藍家的關係,肖遠已經成為藍家一家店鋪的年輕掌柜。在文峰村,他算得上是很多人都很羨慕的人物。
肖近道:「哥今年可能不回來了。藍家的管家幫他在府城說了一門親事,爹娘都很滿意,哥過了年就要成親。所以,他要在府城準備。」
肖近與這位堂兄的接觸並不算很多,聽了這些情況,卻並沒有發表什麼看法。
肖近環視了一下屋內,問:「阿豐呢?回新村了?聽說他在新村開了一個雜貨鋪?我猜,肯定是芸芸的主意。」
肖近猜得倒是沒錯,開雜貨鋪確實是曾芸芸的主意。不過,並非阿豐開了一家雜貨鋪。新村建立後,流民有了合法身份,有了土地,日子改善了許多。不過阿豐的父親因為之前常年顛沛流離,身體不是很好,從事耕作比較吃力。於是,曾芸芸就提出了這個想法。
這個年代,並沒有超市的概念,但是逢年過節,以及百姓嫁娶、搬家、遷墳等所耗物品,哪怕百姓日子比較清苦,也少不得需要一些。這些東西,平時需要到吉水縣城購買,有些只有到了府城才買得到。阿豐之前在府城並沒有閒著,在曾芸芸的指點下,和一個常年來附近販運藍草等的商隊聯繫上了。每次他們來的時候,都請他們捎帶一些雜貨來。阿豐的父親人很忠厚,只賺取很少的辛苦錢,所以雜貨鋪的生意很好。眼下趕上過年,店裡的存
貨已經不多,偏偏這個時節商隊不會過來,所以阿豐去府城進貨去了。
曾芸芸沒有否認。
肖近道:「我爹聽說新村的雜貨鋪生意很好,打算也開一家。路上遇到二叔,說起了此事。誰想到第二天,二叔卻說他早有主意,前幾日就想開一家雜貨鋪,誰想到卻被林大伯搶在了前面。如今,我爹和二叔鬧了彆扭,我娘和二嬸也吵了一架。不過,我娘已經打算拿出全部的積蓄,再向藍家借一些,直接在府城開一間鋪子。」
肖平和曾芸芸聽罷,都是苦笑。大伯和二伯家經常上演這種戲碼。不過大娘這一次的選擇卻很硬氣,她是實實在在想穩壓二叔家一頭。
肖近對肖平道:「如今,兩家往來斷了,偏偏給祖宗上墳的事情,兩個人都不去張羅。長輩們的事,我們管不了,可我們已經長大了。乾脆,我帶著你去給祖父、祖母上墳罷了。」
肖平點點頭。
肖近便道:「你且等我一會。」
撒腿跑出門後不久,肖近就提著一個竹籃回來了,裡面放著厚厚的一摞剪好的黃裱紙,還有一些果品和燒酒。
囑咐曾芸芸在家中注意取暖,肖平和肖近便頂著風雪出門了。
以往,上墳的事情都是肖平和肖近跟隨自己的父親前往。這一次,肖近覺得自己長大成人了一般,胸膛挺得很高,頭也仰得很高,沒走幾步,就摔了一跤,竹籃里的物品撒了一地。肖平和他撿了很久才撿乾淨。
朔風凜冽,搖振著四周單薄的房屋。雪花紛紛打在臉上,卻激起了肖平一種暢快的痛感。極目遠望,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路上的行人不多,路邊的河溝里早已結了一層薄冰。肖平看了看冰面,一片殘葉在隨風亂舞。肖平想:父親此時在哪裡呢?可有棉衣,可有飽飯,可有屋宿?
在肖近的催促下,二人來到了文峰山腳一處山坡,這裡安葬著肖平的祖父和祖母。
荒煙蔓草都已經被雪吞沒了,能看到的,就是兩個挨在一起的圓墳。
二人跪在地上,奉上祭品,磕了頭,燒了紙,默默祝禱了一番。
雖然「子不語亂力亂神」,但「致孝乎鬼神」又被孔子所看重。肖平閒暇時,曾與曾芸芸探討過鬼神靈魂之事,可也沒探究出個究竟。不過,對於親情,肖平是從心底里感覺敬畏的。
返回村里時,肖近直接提著竹籃回家。肖近回到家中,看到曾芸芸正拿著一個碳棒在地上畫著什麼。
肖近走近一看,依稀是文峰山的模樣。
「雪下得紛紛揚揚,景色可好?」曾芸芸問。
「挺美的一派雪景。用過飯,不如你我一同出去走走看看?」肖平提議。
「你先把今天的任務完成。」曾芸芸吩咐。
肖平依言去練字。練完字,又讀了半個時辰的書,然後作了一篇八股文。
學習停當,二人都穿著厚厚的衣服出門。
曾芸芸突然問:「平哥哥,你知道為什麼到了冬天,夜晚越來越長嗎?」
肖平想了一下,道:「在書上看到,古人以圭表測量日影,以日影最長之日為冬至,以日影最短為夏至。只是為何會有長短變化,我卻不清楚。」
曾芸芸道:「時光流轉,前人成了古人。百年之後,你我亦是古人。」
肖平點點頭。不過他看著曾芸芸的眼睛,隨後道:「芸芸,我總覺得你能預知未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