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既然要啟用西閣,舊例就是從官宦顯貴與書香名門之家擇選才德俱全的女子授印領秩,在這方面反而不大顧忌與朝廷勾結。
昔日裴妃時是不在意——她本人就是裴氏名門出身。
今上這邊多半只是打算用西閣平衡內官們,對此不會過於忌憚,既然如此,徐家能推一位娘子入內自然是極好的。
等問安入了西閣,徐家自然知道如何避嫌,又如何相互扶持。
他顧慮之處在問安本身,「一入內閣,姻緣必受阻礙,裴家那位昭儀至今未婚,此鑒在前,你可知道?」
問安斷然答:「能披紫著朱束玉帶,哪罕翟衣花鈿如意郎?」
本朝官三品著紫、五品著朱,大片玉制的腰帶更為官服專用,尋常富貴子弟縱用玉帶,只能鑲嵌少量美玉做裝飾;翟衣花鈿則是誥命夫人受封時穿戴的禮服。
聞問安此語,徐縝撫掌而笑:「真吾家鳳凰兒,有志向!」
徐縝一聲既定,西閣的門檻問安便跨過了半個,至於在外地的徐紡……
問安與徐縝倒是都去信與他「商量」了一番,但無論對虧欠良多的長女,還是自幼信賴的長兄,徐紡顯然無法說出半個「不」字。
時光倏忽而去,很快便到廿三日。
鄭氏夫人的冥壽自然要在問安的家中辦,徐紡雖然離京,兩位小娘子久居伯母家,但宅中有僕役留守。
此次操辦冥壽,問安更是頻繁往來打點布置,如今庭院上下整頓一新,後園花木錦繡中點綴著大夫人處搬來的新奇蘭花,水陸道場擺在正堂之前,和尚道士各站一邊互不打擾。
一早來的參加道場的均是徐、鄭兩家近親,其餘賓客下午才來準備參加宴會。問安穿著嶄新得體的衣裙在門口待客,看著鄭大魂不守舍地隨著鄭老縣君下馬車,露出了溫和可親的微笑。
第22章
是鄭家要與我徐家為敵嗎?……
來參加鄭氏夫人冥壽, 鄭家大夫人自然隨行,她扶著老縣君緩緩往裡走,不想他們家一直抱病在床的二夫人葉氏竟來了, 打扮得光彩照人跟在後頭,倒不像是來參加冥壽,像來接受祝壽的。
在門口寒暄時, 鄭大夫人一抬頭就看到問寧皮笑肉不笑地盯著她們,心裡一陣發毛。
老縣君看在眼中, 但經過上回的事,問寧若還能對她們親昵客氣才是有古怪, 問寧態度不好反而正常得令她安心。
她嘆了口氣, 走過去拉起問寧的手, 「寧娘, 外大母知道你心裡怪我, 可你要知道, 外大母心裡是疼你的。我一生獨得你們母親一個女孩兒, 小小年紀歸於徐家, 不幾年竟就撂下我撒手去了,只留下你們姊妹兩個, 我如何能不疼你們?你們就是外大母的心肝肉啊!」
問寧別過臉說:「我哪裡能怪外大母。」
不等老縣君再發揮, 問安已經過來扶住她往裡走, 「外大母說笑了, 我們晚輩後生哪裡敢怨怪長輩呢?問寧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她一向心胸闊朗, 最不記仇——二舅母您說是不是?
那樁事……我們都知道與外大母您沒有關係,又談何怪您?家宅中管理不嚴出了這等事,只怕您動了一番大氣, 我特地從伯祖母那求為您來一副安神養心湯的方子,您回家可得命人抓來煎服用了。倘或為我們的事使您傷神,那我們怎麼擔待得起呢?」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對著滿臉笑意軟刀子扎人的問安,鄭老縣君確實沒什麼能挑剔的地方,只能呵呵笑兩聲,就被問安半扶半推地帶進院中了。
一進宅中,見處處整頓齊備,場面風光熱鬧,老縣君心裡有了八分滿意,一面又在堂上坐下,慢慢道:「你年輕,能做到如此程度已是不錯了。余t的不要著急,等你歸家來,外大母慢慢地教你。」
問寧在後頭直接冷笑出聲,老縣君渾然不覺得尷尬——她知道幼孫已是與她離心了,但那又如何?這姊妹兩個感情最好,等安娘嫁過來,寧娘就在掌控之中了。
女人成了婚,心自然就與在閨中不同。等寧娘嫁來,慢慢地教著,性子自然都能改正過來。
她在心中傲慢地評點著兩個外孫女,與在西市評點織錦水粉似乎並無區別。一旁的鄭大夫人笑著奉承她:「母親是最會調理人的,我剛過門時是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不都是母親一點點教起來的?」
老縣君難掩得意,在一旁招待徐家人的大夫人這會不得不過來客套一下,剛走近便聽到二人對話,心中一陣冷笑,面上笑容反而愈發和煦,「老縣君您來了?這弟婦是小輩,原不該驚動您的,五娘說您一向最疼她娘,這做冥壽不請您來,您一定不快,我才同意她下的帖子——瞧瞧今日這場面,一點一滴都是咱們五娘安排籌辦的,這滿京城真真找不出比她更好的小娘子了,往後又是歸於外祖家,有您呵護關愛,可真是福分。」
原本她這樣熱絡,老縣君心裡還納悶,聽到她滿口夸問安,又奉承自己,才明白她是怕問安過門後日子難過,一時又得意起來。
任你徐家如今如何的風光,你堂堂國夫人不還是得為了小輩捧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