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滿座皆驚,歌舞頓停,大夫人皺眉走到問安身前擋住她,問:「究竟怎麼了?」
婢子深深拜下,似不敢言。
滿座疑惑間,鄭家葉夫人卻徐徐站了起來,排眾而出,笑盈盈道:「這位娘子既不敢言,何不將人請進來瞧瞧?是真佛還是奸賊,豈不一見便知?」
她今日著大紅金繡寶相花短襦,官綠織錦八幅如意紋錦裙,烏溜溜發挽隨雲髻,金晃晃斜插寶鳳釵,頸間還戴著一頂珠寶璀璨的鏨花嵌八寶金鳳紋項圈,面頰胭脂輕染,一襲粉黛盛裝,華艷非常。
老縣君素喜女子做清雅宜人的裝扮,對她的打扮已不滿了一日,這會見她站出來,不喜地皺眉,「你又說什麼渾話,京城裡哪來的奸賊?」
她因兒婦以如此不著調的言語出風頭而不喜,沉聲呵斥,自認以自己的威嚴,葉氏定會戰戰兢兢被喝退。
然而葉氏竟就直直看著她,不動,反而嗤嗤笑了起來。
老縣君被她笑得氣惱,斥道:「你發什麼瘋?!」
「把人帶進來,給阿家一看,您就知道了。」葉氏說著,轉過身對著問安道:「五娘子,今日這人,你讓進,他進來;你若不讓進,我讓人打進來!你的意思呢?」
問安面色嚴肅,沒等她言聲,葉氏嗤笑一聲,「那就是不讓進了?進來!」
最後兩個字她幾乎是高聲喊出來的,她身後的媽媽快步跑著去開門,眾人哪想到尋常日子來赴宴,竟能看到這等一家姑婦撕破臉的熱鬧?一時目光都不知落在鄭老縣君、葉氏身上還是門口好。
舞樂既停,空氣凝滯冷寂,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遑論是大門開啟的吱吖聲。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門外竟是一群粗壯男人押著一雙身著婚服的新人!
鄭老縣君心中警鐘狂響,大夫人著眼一瞄,心中一穩。
兩個婆子排眾而出,率領一群人進來,夫人們下意識地向後躲閃,大夫人擰眉看向一旁,徐家的僕婦護衛連忙將人攔住:「站住,都是什麼人?!」
「下午才從這院裡走出去的,你們怎又不識了?這豈不正是你們未來的大姑爺,和他的——姘、頭!」
葉氏冷冷地笑著,鄭老縣君手輕顫著,心中頓知不好,先聲奪人:「你在這發什麼瘋?老大息婦,你弟婦犯了痴症,還不將她帶回家去!」
「阿家稍安。」葉氏擺擺手,笑吟吟道:「咱們姑婦多年,您說我有痴症,我還說您有惡毒病呢!」
這話一出,大家的嘴是再合不上了,修養再好的貴婦不可能一點熱鬧不愛看啊!
在大夫人的帶領下,大家的眼珠子在鄭家姑婦三人、庭院裡的鄭大和「姘頭」身上來迴轉,眼珠轉得飛快都險些忙不過來。
葉氏仍舊是笑呵呵的模樣,走到庭前拉起那滿面驚恐的嫁衣娘子的手,對鄭老縣君道:「阿家您瞧,這就是您的長孫替您選中的好孫婦!原是平康坊鄭四家出身——哦,我忘了,阿家您早就知道這個人了,長嫂是知道的。不過——徐五娘t子可不知道吧?」
她轉頭看向被大夫人擋在身後的問安,似笑非笑地道:「五娘子快來認識認識,這是你未來夫婿給你找的姊妹呢!」
「混帳!」大夫人厲聲呵斥,「什麼未來夫婿,好人家娘子的清白容你隨口玷污?」
竟然是立刻要和鄭家擺脫關係的意思。
鄭老縣君大驚,正要張口,葉氏已咄咄逼人地繼續道:「是嗎?我怎麼聽阿家說,叫大郎暫且忍耐忍耐,雖心愛此女子,先養在外頭。等表妹過了門,這女子有子息,再迎回家中,屆時大郎他再如何愛重疼惜這女子,她都不管。」
她說著,側頭看向鄭老縣君,面上仍是濃而艷麗的笑,眼中卻是明晃晃的惡意,她無辜可憐地道:「阿家您如此兇惡地瞪我做什麼?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嗎?天地良心,我對我葉家歷代先祖起誓,今日所言可絕無半句虛言!」
好!
問寧在心中狠狠誇她,這一刻,從前葉氏想讓侄兒算計她為婦的恩怨都不值一提了。
惡人果然還需惡人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