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道已足,就夠了嗎?」徐紀搖搖頭,「心是用心來換的。」
四季衣食、茶水湯藥,乃至新鮮玩意、喜歡的陳設物件……這些用心,是簡單的孝道無法囊括、比擬的。
他說:「你不要再想這些了,母親對這些孫女都很好,日後問滿、問顯成婚,母親必不會虧待她們。」
七夫人嘴唇微動,徐紀不叫她說出口,而是嚴肅提醒,「母親察人洞若觀火,你若一直對此心懷不滿,母親發現後絕不會忍耐。」
七夫人這才被捏住七寸,悻悻然道:「我知道了。」
「罷了。」徐紀嘆了口氣,「不要總想這些,有空瞧瞧滿娘和顯娘的功課。孕期多思慮,孩子生出來只怕是只小丑猴子。」
七夫人方才破涕為笑,嗔他,「你沒正形!」
她被徐紀說了這一大通,不敢再念叨偏心之事了,於是一切又回到原點。
徐問真養了季家的小郎在外頭,聽聞置的新房子,安排了僕婦下人,還給按季做新衣裳——這不是養在外頭是什麼?
七夫人連著幾日心中惴惴,只怕外頭有些牽連到徐家閨訓的閒言碎語,然而數日過去,徐府一切如常、族中風平浪靜——就連最愛說風涼話、品評人家娘子息婦品格高低的幾個妯娌都老老實實,對此事一言不發。
她又小心翼翼地叫人打探京中消息,京中風平浪靜,至少她秋媽媽傳回來的消息,外人對徐家閨訓並無置評,沒幾日問滿與問寧受邀參加了一位縣主的暖爐會,是一切如常,興高采烈地去,輕鬆盡興地回。
七夫人終於陷入了迷茫,開始懷疑起自己從前的認知。
——原因其實很簡單,比起那十來日只見了一面,安排了房子就沒下文,明顯是個樣子貨的外室,當然是徐家老國公交給問真的,象徵家族話語權的刀更值得關注啊!
徐問真雖仍在「病中」,各家賞花、圍爐的帖子接了一堆,她不得不提筆一一回過,有逢生育、壽誕、喜宴的,這些從前一般交情的人家不會給她送帖子的事,如今給大夫人遞帖的時候都不忘請上她,雖然她暫時不會去,卻象徵著無形中的變化。
第51章
「真是連臉面都不要了」……
臨風館偶爾獨居還算舒適愜意, 徐問真在這邊住了一段日子,又開始惦記明德堂暖房裡的山茶——明德堂這後花園中建有一座二層的大花廳,樓下冬日燃炭做暖房, 可以培育各種嬌嫩花卉,二樓四面鏤花木窗,支開近可臨池賞花, 遠可以遙遙望見園中風景 。
山茶花耐寒,原本無需用暖房, 然而所有花卉一旦沾上「名品」二字,似乎都會變得嬌氣許多, 徐問真這兩盆花從雲溪山挪回來, 還沒太適應地氣, 照管花卉的婆子只能小心侍候著。
昨日聽明苓歡歡喜喜地來告訴, 說終於打了花, 好大一個花苞, 白的像雪一樣, 黃山茶又鵝黃嬌嫩得喜人。
明苓說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 趴在徐問真身上纏磨,「咱們幾時回去嘛, 我想親自捧給姑母瞧。」
住在祖父祖母身邊自然是處處順心, 祖父祖母都對她關懷呵護非常, 但對她來說, 她、弟弟、姑母才是「一家人」。
他們住在一起,她才感覺一切都是圓滿安全的。
徐問真被明苓纏磨著, 什麼冷情、厲性都消失殆盡了,笑吟吟摟住明苓,「明日阿婆帶你們入宮, 你們回家時,姑母已經搬好東西回去等你們了,好不好?」
明苓眼睛一亮,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一旁的明瑞歡呼出聲,問星睜著一雙圓溜溜的貓眼兒,露出一點喜氣的笑。
徐問真好笑地看著他們三個,忽聽外頭一陣說話聲,「七郎來了。」然後就是見通大步流星地走進來,隔著窗子都能看到他氣沖沖的模樣。
等走到台階下,他忽然頓住腳,緩了一口氣,在台下吹了一會冷風,面上的神情逐漸如平日清朗和氣起來,緊皺的眉心一點點舒開,要像沒事人一樣進來。
徐問真揚揚眉,支開窗喊他:「我家小七郎這是怎麼了?」
見通被她抓個正著,一下有些侷促,撓撓頭,乾脆隔著窗子沖她一揖禮,「我給姊姊帶了玉豆牡丹餅回來,在外頭叫小麼兒撞了一下,把牡丹餅裝撒了。」
「有什麼要緊的,你的心意姊姊接到了便是。」徐問真眉目溫和地笑,「進來烤烤火,我叫廚房做牡丹餅來,咱們嘗嘗滋味,就當是你帶回來的了。」